了大军?”一晚睡醒,京城却似天翻地覆,情势之严峻,直追当年正统复辟之时,她不知发生了何事,便想去城西察看,可回思适才的惊险万状,却又让她打住了念头。方才安定门下一场大战,若非援兵及时来到,说不定自己和顾倩兮早让人拖进营中,连衣服也让人剥光了,何苦还在此自找麻烦?摇了摇头,便也不再理会了,自管行到车边,道:“顾姊姊,方才那些黑衣人是什么来历,你知道么?”顾倩兮终于吃完了包子,便收起了书本,道:“那些人是外子的部属,住在府里后院。”琼芳点了点头,心道:“原来顾姊姊早就见过这批人了,难怪不怕他们。”今早在杨府亲眼所见,那帮黑衣人对杨肃观恭敬顺服,似把他当成了首领,依此看来,这人若非是大当家,便是二头目,想起爷爷还自称是什么镇国铁卫的“三当家”,琼芳不由微微苦笑,只觉得这个天下好乱好乱,什么事都弄不明白了。此时安定门早已恢复了平静,看大门处百姓排队受检,等候出城,侧门边上却似历经了一场大战,正统兵卒相互搀扶,四下捡拾盾牌,城内的黑衣人也是肩搭着肩,蹒跚离开,想来熊虎相争,谁也没压过谁,便落得两败俱伤了。正发呆间,却听顾倩兮道:“妹子,咱们是不是该出发了?”琼芳点了点头,这才想起自己还等着上红螺山,她返回驾座,执起马鞭
,突然眼光一扫,却又瞧到了一个人。丘下白雪蔼蔼,覆盖了一片深林,但见林间藏了一个男子,他头顶大毡,披挂整齐,却是方才那位“马车夫”。琼芳咦了一声,心里忽有异感,只见那车夫解下了大毡,朝自己笑了笑,看那长方脸蛋、剑眉入鬓,岂不就是白水大瀑里的那只“大水怪”!琼芳啊地一声,叫了出来。直至此时,她才晓得那“马车夫”是谁了,原来卢云一直隐伏在身边,护送自己和顾姊姊离城。若非如此,方才是谁替她挡下刀林剑雨?又是谁保得自己毫发无伤?两人遥遥相望,琼芳满面通红,眼眶也微微发红,只见卢云朝自己笑了笑,随即竖指唇边,长揖到地,当是求她守密了。慢慢的,脚下一步步退后,却又回入了林间。琼芳怔怔看着树林,忽然间哽咽出声,泪水扑飕飕地落了下来。正哭间,背后一人扶住了她,轻轻问道:“妹子,你怎么了?”琼芳吃了一惊,这才发觉顾倩兮来了,赶忙再看卢云,这“大水怪”好快的手脚,果然又消失不见了。眼见顾倩兮凝望自己,一双凤眼带着询问之意。琼芳赶忙低头拭泪,道:“这儿风好大……砂子……砂子吹进我眼里……”顾倩兮取出了手帕:“来,让我替你瞧瞧。”正要替她擦拭眼角,琼芳却向后避开,突然失声哭叫:“不要了!勉强不来的!”眼看琼芳脚步退后,不住回避自己的目光,顾倩兮便停下手来,道:“妹子,你来。”眼见琼芳不肯动,顾倩兮又道:“妹子,顾姊姊请你过来。”琼芳听她连番叫唤,终于依言转身了,听得顾倩兮道:“你心里有疙瘩,对吗?”琼芳转望丘下,慢慢擦拭了泪水,道:“是。”顾倩兮道:“你想说吗?”顾倩兮看出来了,她知道琼芳心里有事瞒她,索性单刀直入,把话说开,绝不多一分作态。上午晴空万里,中午却又天色阴霾,琼芳怔怔地叹了口气,想她本也是豪爽之人,无奈遇上顾倩兮之后,样样都不对劲了,非但暴躁易怒,还变得好生计算。她伸出手来,接下天边飘落的片片雪花,幽幽地道:“顾姊姊,你不还急着去红螺寺,非得现下说么?”顾倩兮垂下凤眼,轻声道:“当然。今日不说,以后也不会说了。”好一个聪慧女子,难怪世间男子抢着要了。琼芳心下微起叹息,她凝眸望着眼前这位“顾姊姊”,心里那分妒意忽然清楚了起来。两人各自无言,谁也没说话。琼芳瞧着卢云的藏身处,也不知这男人躲哪儿去了。她轻轻叹息,抬起头来,仰望灰蒙蒙的天际,道:“顾姊姊,你爹过世那年,你多大年纪?”顾倩兮道:“二十有四。”琼芳低
低叹了口气,道:“那你已经是个大人了。”她顿了顿,低声道:“我爹爹是自杀死的。他过世那年,我只有十岁。”顾倩兮微微一动,转过了身来,只听琼芳幽幽地道:“那一晚,我躲在家庙外,看着他把毒酒喝下去,然后血就从他的眼睛、鼻子里冒出来……他临死前看到了我,就放声哭了起来……”这么多年来,琼芳首次透露自己的身世之痛。虽已事隔多年,还是不禁眼眶微微一红。她遥望城下的百万军,低声道:“打那天起,我便学到了一件事……人生一切、如浮光掠影,一眨眼就过去了……”她慢慢转过头来,凝视眼前的顾倩兮,道:“所以凡遇上我所爱的、要的,我便奋不顾身去争它,失手就算了,我也能狠得下心来放下。”人生苦短,短得抓不住,故而琼芳比谁都大胆,一旦抱定决心,便要放手一搏。过去琼芳来到顾倩兮面前,总是装成了一个小妹妹,挺可爱似的,如今说出了心底话,自也痛快了许多。北方冷冽,吹乱了两个女人的头发,顾倩兮静静望着面前的琼芳,但见她眼里带着一抹倔强,双颊更似带了一团烈火,天边虽说飘着雪,却也要融消了。她情不自禁伸手出来,替琼芳理了理发稍,轻声道:“妹子,你太急了。”琼芳避开了她的手,沈声道:“什么意思?”顾倩兮道:“人生许多事,都是急不来的。你得耐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