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秀的身世甚是奇怪,过去琼芳从未想过,为何顾倩兮嫁入杨家不过四五年,儿子却有十岁?直到今日淑宁等人百般奚落,她方才醒起这事,这孩子绝不是杨肃观亲生,可他的父亲是谁呢?为此琼芳也曾心生奇想,以为阿秀是卢云的孩子,可如今听顾倩兮一说,阿秀的身世非但与卢云无关,恐怕也不是顾倩兮亲生,这孩子另有来历。此行前往红螺寺,却是要去见阿秀的“生母”,眼见顾倩兮低垂凤目,似在养神小睡。琼芳颇为识趣,自也不会在这当口多问,便也闭眼小歇。车向北行,不久便至安定门。突听道旁传来一声高喊:“停车受检!”琼芳心下一惊,赶忙睁眼来看,但见前方马蹄隆隆,奔过了一队兵马,当前骑兵手举旌幡,却是“神策”二字。不旋踵,又是一列步卒快跑而过,人人腰间带刀,背缚箭筒,还提着又大又重的盾牌,竟是全幅武装。琼芳满心诧异,忙问车夫道:“这是怎么了?怎地有这许多兵卒?”那车夫摇头无语,想来也不知情了。城下人声喧哗,似有大批人马聚集。但见前方道路壅紧,二轮车、四轮车、马车骡车牛车样样俱全,排列长达里许,全等着受检,守城官差却是神凶貌恶,逢人便是吼叫,不少车辆不耐久候,都被迫折了回去。一名百姓气不过,便吵了起来:“到底搞什么?永定门、阜城门都封了,连这儿也不让走么?”“演军!西郊大演军!”那军官提起马鞭向地一抽,喝道:“没有出城文书,谁也不许出入京师!快快折回去!”那百姓也气了,戟指痛骂:“折你妈的头!狗一样的乡下团练、也敢来京门作怪!快快报上名来!大爷写状子到兵部告你!”那军官厉声道:“速速去告!本将勤王军前锋营神策师神策前卫都司段奉节!记好了么?”那百姓愕然道:“什么玩意儿,那么长一串?”一名小兵冲了上来,暴吼道:“咱是张缘根!连我一起告啊!”一脚踢上马车,吓得那百姓急掉车头,落荒而逃。琼芳心下暗暗纳闷:“怪了,城外演军了?我怎么没听说?”近十年天下大旱,民变四起,朝廷怒苍也为此连年交战,然而无论前线战事如何吃紧,京师硬是不戒严,后方百姓年照过、酒照喝,硬是比景泰朝还强上几分,只是眼前军马入城,却又是怎么回事?琼芳心下微生警戒,正想找顾倩兮商量,她却蜷起双腿,竟然睡着了。顾倩兮累了,她昨晚先与琼芳夜话,其后又照顾老夫人,睡不到两个时辰,难得可以小憩,自不免倦极而眠,只是车外军马往来盘查,却该如何打发?琼芳是见过场面的人,自也不会因此束手无策,她左顾右盼,忽
见城下还开了个侧门,想是供大官行走,更妙的是守门的都是官差,不见武将,忙指挥车夫:“从侧门过去。”那车夫听命行事,便将马车驾出了等候队伍,行不过半晌,听得脚步急躁,大批官差围拢而来,大声道:“兀你这厮!谁要你走这儿的,到后头去!”还在训斥间,琼芳已探首出窗,淡淡地道:“你们头儿何在?请他过来说话。”那官差微微一惊,凝目来看,却见到了一个大美人儿,身着新装,不由冷笑道:“请他过来说话?怎么?你肚里孩儿是他的?却要来认爹啦?”两旁官差哈哈大笑,琼芳却已沈下脸去,道:“你再多说一字,我担保你后悔一世。”那官差笑道:“疯婆子。”待要将她抓下车来,却见此女目光严凛,毫无畏惧之色,似有千百个法子整死自己,不由咦了一声,改口道:“您……您稍待片刻……我……我去瞧瞧……”天下最怕事的,便是这批官差,正所谓“小不忍则乱大谋”,想人家忍气吞声一辈子,所求不过一个“升”字,万一开罪了皇亲国戚,一切辛苦岂不付诸东流?这便慌不迭走了。琼芳傲然闭目,正养神间,车外脚步慌张,来了一个差头,颤声道:“小人来了,敢问是哪一位?”琼芳斜目一瞧,来人却是个小捕快,也不知是刑部的,还是北直隶的,她也懒得认了,冷冷便道:“你职级太小,认不得我,找你『最』上头来。”那差头惊吓不已,便又奔了回去,不多时,来了一个脑满肠肥的,琼芳虽不认得这人是谁,但看他体胖过人,想来官位必高。正冷视间,果然那人见得琼芳的面,先是咦了一声,之后苦思半晌:“您……您好像是……”琼芳淡然道:“我姓琼。”那官员大惊失色,狂叫道:“原来是少阁主!下官有失远迎啊!”咚地一声,大头目双膝跪下,满场官差自也趴了一地,人人叩首不已,四下百姓自是议论纷纷,竟还有人随之下拜,八成以为是皇上光临了。琼芳甚是满意,淡然道:“这位大人,我要出城面谒皇上,劳你放个行。可以么?”那官员大惊大喜:“可以!当然可以!”转头暴喝道:“来人!速放道路!恭送琼少阁主出城!”刹那之间,面前道路已是空空荡荡,通畅无阻,众官差敲锣打鼓,奏起了丝竹管弦,为少阁主送行。琼芳掠了掠秀发,吩咐车夫道:“还等什么?走吧。”车轮滚动,马车再次出发了,两旁官差躬身肃敬,恭送大人离开,堪堪将出北门,却听一人道:“且慢。”马车又让人拦下了,琼芳内心不悦,探头出窗,只见道上来了一名军官,高坐马背,冷冷地道:“出城文书呢?”那官员忙道:“这位是
国丈孙女,免验文书。”那军官哦了一声:“怎么?这儿你说了算?”那官员颤声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