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光照下,只见地板上摆着一幅担架,那怪人背对着自己,乱发披肩,赤足污衣,那身影既显孤单,复又寒怆,琼芳瞧入眼里,心中微起怜悯:“好好的一个人,却为何这样糟蹋自己?”
回思水帘洞里相会,那怪人武功之强,实为生平所仅见,以哲尔丹拳法之刚,傅元影剑术之精,恐怕都远远不如此人。谁知当时兀能说笑的一个人,如今却成了这模样?
想起了苏颖超,琼芳以手支额,不由怔怔无语,心道:“男人们好似都是这样,受了委屈吃了苦,便一个个自暴自弃。唉……好容易给颖超请回了这个大夫,哪知这人自己也是个病人。”烦闷之间,又猜起那人的来历,当时心里把他想成了宁不凡,可后来又似不是,便把他当作了大水妖,看他现下复为人形,真不知他到底姓啥名谁,有何身世典故。
那人状似昏睡,始终不动。琼芳瞧了一阵,便要出言叫唤,只是声音到了口边,却不知自己该如何称呼此人。看他满面胡须,自非弱冠少年,可是说他年过半百,偏又一头黑发,不见一根毫白。
琼芳猜不透他的年纪,当下摇了摇头,蹲到担架旁,柔声道:“这位大爷,咱们在外头宴席,好生热闹,你也一块儿来,好么?”
喊了半天,那怪人对自己不理不睬,想来是熟睡了。琼芳早知如此,倒也不以为意,从怀中拿出了一壶酒,自顾自地道:“你若喜欢一个人独处,我也不勉强,不过年节将至,这儿给您留了瓶酒,要渴了,便喝些解闷,要饿了,这里有片金叶子,自己去买肉汤吃,好么?”她柔声呼唤,眼见那怪人毫无动静,便将酒壶轻轻放在担架边,又从怀里捡了片金叶子,塞在那怪人的衣袋里,这才放下心来。
回入了大殿,庙门外广场兀自喧闹,门内众人也饮得醉了,那宋通明满脸酒气,与华山双怪联手作怪,三人按住祝康,拼命拿酒去灌。一旁娟儿打着哈欠,与傅元影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再看哲尔丹席地打坐,练气运功,三棍杰则与那徒弟清理碗盘,收拾睡铺。众人各忙各的,当真热闹得紧。琼芳心中忽起温馨,想道:“今千年虽赶不及陪爷爷、颖超过节,但有了这许多好朋友相伴,路上也不寂寞了。”
眼看琼芳转回殿来,娟儿早在等候,当下笑吟吟地走了上来,看她轻启朱唇,正要说话,陡然闾,哲尔丹双目圆睁,已然站起身来,大踏步奔到庙门前,一脸肃杀戒备。琼芳见他不明究理地站将起来,兀自一脸杀气,自是吓了一跳,茫然便道:“怎么了?好端端的……”话声未毕,傅元影也已翻身跳起,手握剑柄,沉声道:“大家留意,庙外有事!”琼芳喃喃地道:“庙外有事?”
大殿里众人一个个面面相觑,不知高低,俄顷之间,庙门外传来一声凄厉女声,啊地大响过去,虽说广场庙会喧闹,依旧清晰可闻。
这声响如此凄惨,自有什么惨祸生出,但外头至少有两千百姓,门内自哲尔丹、傅元影起算,亦有十来名高手,人多势众,却也不怕。庙门紧闭,傅元影正要开门察看,猛听广场上一声怒喊响起:“男女老幼听着……”声若洪钟,登让整个广场静了下来。唯独戏台上的戏子还在作戏,听来是出“三顾茅庐”。
庙内众人一脸愕然,听得广场上的那个声音兀自大吼,厉声道:“所有人脱去全身衣衫,不分男女,全数排做两列,静候检查!”那伤天害理的嗓音又加上一句吩咐:“有敢违命者!杀无赦!”
这些人说起话来简洁俐落、冷酷无情,比上匪更蛮更凶,登让琼芳、娟儿等女子掩嘴惊呼。庙外一名妇女惊道:“脱衣衫?你们是谁?却是凭什么?”这些疑问字字要紧,也是满场百姓心中共同的迷惑,随着啪地一记耳光传出,惨烈的尖叫发出,百姓的疑惑全数消解了,原来那些人凭的是这个。
摊车翻倒在地、男女老幼被迫分开,惊惶呼喊四下响起,“别碰我娘子!”、“啊呀!”“妈妈!”哭声、叫声、呼救声,声声入耳。虽然相距遥远,但庙里众人还是听到了,他们能想见老弱妇孺奔跑哭嚎的景象。
宋通明最是义勇,登即怒道:“操你妈的狗!这还有王法么?”管他门外是谁,抄出了兵刀,便与祝康并肩冲出。傅元影、娟儿也拔出了长剑,随时加入战团。
砰地一声,庙门抢先被人撞开了。脚步声杂沓,大批人群涌了进来。众人眼里看得明白,只见庙门口里站了数百名步卒,带队之人体态高大,面貌威武,身穿重甲,腰间却悬挂“正统之令”。来人是本朝武官,琼芳心下一凛,低声传令:“大家别忙着动,是自己人。”
军靴踏地声响起,刀枪如海浪前涌而来,单是庙门口便达百名步卒,庙外更是黑压压一片,不知有多少人。那带头军官举起令牌,喝道:“奉前线指挥使之命,我等入庙搜捕辽匪!汝等莫得抗拒!”他抽出钢刀,喝道:“召庙祝!”一旁兵卒同声怒喝:“召庙祝!”
那庙祝本已入睡,一见大门被破,慌不迭地带了几名童子,一齐奔来察看,哪知还没来得及入殿,便在院中给人压倒,刀枪架上脖子,几名兵卒喝道:“交验度碟!”威风凛凛的喝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