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一只佛灯幽放光芒,不远处端坐一名老僧,看他目光低垂,嘴角含笑,好似要抚摸自己的头顶。
卢云又惊又喜,叫道:“天绝大师!是你么?”他身上伤重,虽不知那老僧的身分,但料来八九不离十,必是天绝。当下爬向前去,向那老僧叩首。
卢云额头触地,匆觉额间湿黏黏地,好似沾了什么,卢云心下一惊,凝目去看,只见地下满是血迹,顺着那血痕往上看,只见眼前的老僧僧袍早已染为血红,正不住渗血出来。
卢云颤声道:“大师,您……您怎么了?”
那老僧微微一笑,道:“孩子,我在等一个人”
卢云喃喃地道:“等人?你在等谁?”
我在等一个人,等一个独行于黑白之间的人……
那人……
不属于朝廷,不属于怒苍,他是天地最后的圣光。
卢云茫然道:“圣光?”
那老僧面带悲悯,他右手微抬,轻抚卢云的头顶,低声又道:圣光不灭,黑暗不至,修罗不临……、南瞻部洲,就不会陪葬。
那老僧说着说,忽然轻轻一笑,低声道:“老衲兵败如山倒,今朝将死,夫复何言?只可怜天下大乱,芸芸众生从此非黑即白,别无旁类……孩子,我无人可托,唯有把这两句谒语传给你。请你务必善记。”他伸手一推,佛灯倾倒在地,火焰顺着油汁,缓缓流到自己面前。刹那间,鼻中闻到了一股辛辣气味,面前热焰窜流,现出了两行谒语,见是:“金水桥畔龙吐珠,少林佛国大早年。”
光芒闪耀,仿佛这就是最后的圣光。
卢云心中又是害怕,又是迷惑,他缓缓抬起头来,与那僧人目光相接。
四下阴暗,老僧双眼不见分毫宝光,只如石头也似灰冷。卢云吞了口唾沫,他伸手轻触老僧的手掌,惊觉大手冰冷僵硬,已无分毫暖气。
卢云张大了嘴,一颗心彷佛停了跳动。他连连摇动老僧的身子,但那老僧容情木然,没有分毫言语,卢云惊怕之间,已是泪如雨下。
“不必看了,他已经圆寂了。”背后石门打开,响起一个冷峻的声音,卢云目光迷蒙,回过头去,霎时见到了满身鲜血的同侪。
黑暗无光的斗室中,天绝端坐室中,仿如音容犹在。趴在地下的是自己,侧立墙边的却是……
“仲海啊!”
卢云此行千辛万苫,便是为了见秦仲海一面,乍见了他,旋即奋力上前,一把抓住秦仲海的肩头,嘶哑地道:“仲海……到底……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天绝大师为何……为何死了?”
秦仲海并未回话,只是目光向地,神色极是凝重。卢云见他不住回避自己的目光:心下匆起惊疑之感,颤声问道:“仲海,人……人该不会是你杀的?”
卢云内心恐惧,就怕秦仲海轻点个头、答个诺字,那非仅自己不能再与他为友,从此正道武林与怒苍也将势下两立,再无转圜余地,秦仲海没有回话,只是握住卢云的手,低声道:“别管是谁害了他。相信我,你务必忘掉他的遗言,无论任何人问起,你都不能说。否则……”卢云喉头干涩,挤出了气力,低声问道:“否则什么?”
秦仲海忽然仰天大笑,道:“否则天下江山即将易主,从此改朝换代啊!”
卢云气喘吁吁,他一路走来早巳心力憔悴,此时听了秦仲海的吼声,只是坐倒在地,喃喃地道:“仲海……我不懂……”秦仲海叹了口气,道:“你若还信得过我,那便保住这个秘密。你知道,自今尔后,我与朝廷恩断义绝,唯一的友人,恐怕就只剩你了……”
卢云正要闭上眼皮,猛听了秦仲海这句话,双眼立时睁开,慌道:“仲海,你说什么?”
他满心害怕,伸手向前去抓,忽然手掌一紧,已给秦仲海牢牢握住了,跟着身上暖和和的,好似有内力不绝传来。卢云紧紧握住他的手,垂泪道:“仲海…
…我们一起走,一起回北京,就像以前一样……”
秦仲海没有回话,他只是轻轻抚摸卢云的面颊,低低一笑,然后放开了手,缓缓起身。他背对着好友,轻声道:“卢兄弟,京城的秦仲海已经死了。世上人心险恶,请你自己保重。”
仲海,不可以啊,你这一走,那就是真正的反贼了…不可以啊……
卢云啊啊叫着,连他也听不清楚自己在呜噎什么。虽想阻止秦仲海离去,但他流血过多,眼皮渐渐沉重,微微抬起的手终于落了下来……
天地昏黑,不见星月,万里江山沉默寂静,猛听山门嘎地一声惨叫,缓缓向旁移开。
当代第一大反逆跨步行出,他从腰间摸出一本册子,临崖眺望人间。
眼前一片黑暗,仿佛一个大染缸,将每个人浸得泡得乌漆脏黑。浊浊尘世,没有人能全身而退。那人低声叹道:“有因便有果,有果便有因……爹爹,你造反是假的,侯爷,你招安是骗的。
你们播了这个毒种,便该吞这个苦果。休怪我与朝廷……”他泪如雨下,霎时把奏折揉成一团,咬牙道:“恩断义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