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不妨却给爹爹揪了起来,吼道:“畜生!”
那爹爹伸手便打,二弟一下子被掼在地上,口袋里坠出一样物事来。浙雨低头一看,不觉大惊失色,颤声道:“爹、娘……你们快看……”全家人同来围观,赫然之间,齐声喊出二字。
“文牒!”
终于找到文牒了,看自家老小在长城边上徘徊半月,进不得、退不得,正是因为过关文牒不见了,没想到这东西之所以消失无踪,却是给二弟藏了起来。
眼看老二下手偷窃,上起爹娘,下至碧潮,莫不相顾愕然,那娘亲喃喃地道:“他……他为何要偷文牒?”浙雨苦笑道:“他……他八成觉得咱们冷落了他……”
二弟呼吸短促,早已昏迷不醒,可家人们同情渐止,憎恶陡生,没人知道他想做什么。也许他觉得爹娘不看重他,兄弟姊妹也总是排挤他,这才起意藏起家中最要紧的东西。可无论如何,他都不该这般做,他难道不知这趟出关何其要紧、干系一家人的生死么?
突然间,城墙外传来低响。
嗒…… 嗒嗒……嗒嗒嗒……声响越发密集,由远而近,不绝而来。夕照之中,关外似有什么东西即将现身。全家人都惊呆了,情不自禁互望一眼,一片错愕之中,烟尘渐缓,眼前现出了一匹马,上头跨坐了一名男子。他前额头发全剃,耳鬓左右各结发辫,垂于肩上,这是“三搭头”,来人正是一位“鞑靼人”。
嗒嗒……嗒嗒……但听长城外响起喧哗人声,却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一片混乱中,只见铁蹄翻滚,尘土飞扬,一匹又一匹骏马翻上山道,抵达长城边上,便与这一家人隔墙相望。
双方一在城内一在城外,城外一共十八骑,全是鞑靼男儿,有的携刀,有的挂弓,人人沉默不语,却把出关道路给阻了
沉默的对峙,眼看着对方的武士正要抽刀亮剑,那家人吓得不住哆嗦。太阳越来越低,草原上一片血红,慢慢的,大地竟已黑沉下来,天地交接处只余下一条细细如彩虹的蓝光,间杂着晚霞缤红。混沌晦暗中,听得众孩儿大声惊叫:“爹!看那儿!看!”
听得此言,鞑靼首领忽然扬手,骤然只见,马蹄缓歇,大批骑士不约而同拉了拉缰绳,全数凝望远方,但见树影夕辉,鲜血般的晚霞洒落,映处了旷野中飘扬的一面旗,左“日”右“月”,承天踏地,这是……
日月旗!驱逐鞑虏的旗号!全家老小奋力扬手,放声哭喊:“救命啊!救命啊!”那爹爹咬牙切齿,猛然死命抽打马鞭,此时无可回避,要想逃过鞑子的毒手,变得靠这面王旗的保护。
萧萧马鸣中,两匹马儿飞驰狂奔,如飞蛾扑火,直朝旗杆飘扬处而去,奈何大车沉重,约摸奔出五六里,马儿喘息吐沫,再也跑不动了。全家人抛弃辎重,纷纷跳下车来,高声哭喊:“军爷!救人啊!快救人啊”
来到了近处,只见面前空荡荡地,只剩一根光秃秃的孤杆,杆上悬了一面王旗,形制古旧,日月两个绣字已掉线模糊。浙雨颤声道:“怎么……怎么没人了?”
众人骇然四顾,但见旗杆不远处挖了一个深坑,坑里躺卧一名老卒,身穿戎装,下覆草席,坑旁另搁了一把铲子,一柄大刀,另有高高的黄土堆。那娘亲惨然道:“这人死了……”
“不要啊!不要啊!”春风、浙雨放声大哭,爹娘也是相拥而泣。没人明白此坑从何而来,却只晓得背后外族铁骑渐渐合拢,已将全家人四面包抄。
没救了,荒乡僻壤,百里内再无人烟,但听马蹄止歇,随即响起皮靴踏地声,只见一十八骑尽数停下,十八名壮汉翻身下马,各自向前行来。
碧潮寒噤发抖,只想拾起军刀,与敌众性命相搏。(为什么是个女的要性命相搏?)她方才弯腰俯身,却挺刷的一声,一矮壮汉子抢先抽出一柄牛角刀,咧嘴而笑。牛角刀拔出,便要将之斩杀,猛听当的大响,一柄兵器挥了过来,替碧潮挡下了这刀。
火光交溅,声震平野。夕阳余晖之中,那矮壮汉子痛声惨叫,地下却摔倒了一名男孩,左手软绵绵的,早已脱臼,那右手却仍死握着军刀。碧潮扑上前去,大哭道:“二哥!”
老二活着回来了,他来得正是时候,总算来得及救下碧潮。那矮壮汉子冷不妨挨了一刀,痛得满地打滚,那手臂伤口竟是深可见骨。
鞑靼首领目蕴怒火,把手一招,听得刷刷数声,全场尽皆拔出了猎刀,便朝这一家老小踏步而来。
生死一刻到来,爹爹的命数,海生的命数,碧潮的命数,乃至于娘亲、姊姊的清白,全都得靠手中的军刀守卫,那二弟浑身发抖,虽然满心害怕,却也万万不能退让。一大一小怒目相对,那首领猛地扬手而起,重劈而下,那孩子也悍勇异常,只单手持军刀,奋然迎上。
轰然大响之中,一道金光刺目闪耀,只见那鞑靼首领向后翻滚,狼狈不堪,众人大惊大喊,不止鞑靼们睁眼骇然,连那爹爹娘亲,乃至于浙雨、春风、海生、碧潮,也都张大了嘴。
太阳即将隐没,一轮新月冉冉东升,只见那柄军刀牢牢拿在二弟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