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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凡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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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 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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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院落、碾磨、课幡、引魂幡和童男童女。

    与此同时,在金家祖坟那里,打墓人掘开了金先生的坟堆,把先生的骨骸装进一个小木棺里中,准备和老太太合葬。

    金老太太装穿好七八身绸缎寿衣后,便入了早年间做好的镂花柏木棺中。

    棺木停放在院子搭起的灵棚里。长明灯从屋里移出,放在棺木前。灵案上摆满供果和一头褪洗得白白胖胖的整猪,一只活公鸡绑住瓜子,搁在棺木之上。

    棺木两边的长条凳上,老太太的直系亲属轮流坐着守灵。吊唁的人川流不息。亲戚们过一会就轮着来一批,跪在灵棚前唱歌一般哭诉一番,但真正流眼泪的是少数人。哭得最伤心的是大媳妇张桂兰——她多半借此哭自己的命运。

    前来吊唁的村民只是送点香火,烧烧纸;辈数小的跪下磕两个头。

    入葬的前一天,亲戚、金家全族的大人娃娃和所有被邀请的宾客,从早到晚一直不断地轮流吃两顿非吃不可的饭。第一顿是合烙油糕;第二顿是“八碗”和烧酒。隔壁金光亮弟兄三家的窑洞全都摆满了宴席。

    下午,雇用的一班吹鼓手来了——进村以后,先放了一声铳炮。所有的孝子都到村头去跪迎五个穿开花破棉袄的乐人。

    夜幕一降临,隆重的撒路灯仪式开始。吹鼓手前面引路,孝子们一律身穿白孝衣,头戴白孝帽,手拄哭丧棒,真假哭声响成一片;他们跟在吹鼓手后面,从金俊武家的院门里出来,沿着哭咽河边的小路,向金家祖坟那里走去。许多人手里都拿着白面捏成的灯盏,走一段,便往右边的雪地上放一盏,并且随手抛撒着纸钱。返回来时,又向路的另一边间隔搁置面灯。入夜,雪地上的路灯如同流萤一般闪闪烁烁,其阵势蔚为壮观。双水村的老人们纷纷羡慕地议论感叹:金老太太生了个真孝子,把丧事办得多体面啊!

    第二天大出殡以前,又进行了著名的“游食上祭”仪式。全体男女孝子,手拄哭丧棒,披麻戴孝在老太太灵前间隔按辈数跪成方阵。仍然由吹鼓手领路,后跟两个三指托供果盘的村民,在孝子们的方阵中绕着穿行。托盘人为田五和一队原会计田平娃。这两个人左手举盘,右手拿着白毛巾,迈着扭秧歌一般的步伐,轻巧地走着,象是在表演一个节目。接下来是“商话”。一般说来,这是孝子们最心惊的一个关口。这实际上意味着老人能不能顺利入土。

    所谓“商话”,就是由死者娘家的人审问孝子们在老人生前是否对她孝顺;或者她死后的葬礼是否得到尽心操办?这时候,死者娘家门上来的人,哪怕是三岁娃娃,在孝子面前都是权威人士,象君主立宪国的皇室成员,神圣不可侵犯。如果他们中任何一个人从中作梗,孝子们就别想让老人入土!

    现在,俊武两个七十来岁的老舅舅盘腿坐在炕头,身后是其他小辈的“皇室成员”,一个个都不由自主摆出高高在上的架式。

    金俊武领头跪在炕栏下的脚地上。他身后跪着自己的妻子李玉玲和大嫂张桂兰。按下来是金强和俊武两个上学的儿女。其他孝子们从脚地上一直跪到了门外的院子里。其阵势真有点象群臣跪拜新登基的皇上。

    俊武先概要地向娘舅家的人汇报了他们生前照顾老人的情况,其中当然也有一些必要的检讨。接着,他又详细叙说这次是如何操办母亲丧事的。最后,他请求舅舅们提出意见;如有不满足,他将尽力弥补缺憾。

    接下来,孝子们就敛声屏气,等待娘舅家的质询了。

    在这种情况下,死者娘家的人多少总要提点意见,向孝子们发难:俗称“抖亏欠”。

    为首的大舅庄严地盘腿坐在炕头,搭拉着松驰的眼皮,象老法官一般沉吟着说:“其它嘛,也就不说了。我姐和我姐夫东拉河一道沟谁不知道他们的好名声?如今,他们入土合葬,你们为什么不给他们做个道场,让礼生来唱唱礼呢?”

    所有孝子们的心都在咚咚跳着,他们想不到这老家伙竟提出了如此高的要求。俊武的媳妇李玉玲头叩在地上,心里骂道:“老不死的东西!看你死了还耍个什么花子!”俊武给大舅磕了三头,回话说:“本该按你老说的这样做,只是咱们周围请不下和尚道士,要做道场,只能到白云山去请礼生,但路太远,还不知人家来不来……”

    他大舅合住眼一言不发——这等于拒绝了外甥的理由。事情眼看着陷入了僵局。

    这时候,二舅咳嗽了一声,扭头看了看他哥,说:“也就不要再为难娃娃了。俊武为办他妈的丧事,已经尽了力这我们能看见……”

    二舅是个明白人,主动为外甥开脱。

    大舅沉默了一会,抬起眼皮说:“那就这样吧,起来……”

    金俊武和所有孝子都赶忙向炕上这一群严厉的审判官磕头谢恩。

    迎完村民们送的挽帐和祭饭后,就要起丧了。

    八个壮汉涌前来准备抬棺木,前面两人手提长条板凳,以备抬棺人路上歇息时停灵。

    米家镇已故米阴阳的儿子继承了父业,现在是周围最有名气的阴阳——此时他手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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