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和她睡觉。这一天,红梅在河对面锄她的玉米。
临近中午,她照例和亮亮在地里吃完早晨带来的饭,就躺在凉崖根下睡了。好动的儿子从不睡午觉,他继续到后边那个小土圪崂去完成他的“土建工程”。
红梅躺在地上,用一块花手帕遮住脸,不一会就睡着了。其实,在野地里睡觉从来都是不踏实的。风声,流水声,小鸟的啁啾声,时刻伴随着恍惚的梦境。她常常半睡半醒,心中是牵挂着不远处玩耍的孩子。
她耳边似乎隐约传来锄头在地上刨土的声音,而且听起来很近,就象在身边。
锄地?谁锄地?锄她的地?谁给她锄地?
睡梦中的一连串发问,使红梅醒了。
她睁开眼睛,揭去蒙在脸上的手帕。
她的心脏一下子狂跳起来!她看见,老光棍毛蛋只穿件短裤,几乎裸着身子在给她锄地。
他现在已经“锄”到了她身边,眼睛盯着她,咧开嘴只是个笑,手里的锄头接连砍倒了好几棵玉米。
她一下子从地上站起来,一时倒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这时,毛蛋一把将锄扔下,突然脱掉自己的裤子,张开双臂扑过来搂住了她。
在她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饿狼一般的毛蛋就把她按倒在地上,并且开始扒她的裤子。
她惊恐而绝望地喊叫了一声,抓起一把土挣扎着扬在毛蛋的脸上,毛蛋一声不吭,只管扒她的裤子。
在这危急之时,亮亮听见母亲的哭叫跑过来了。孩子没命地哭着,举起手中的小镢头就在毛蛋的光屁股上砍了一家伙!
毛蛋一声惨叫,爬起来提起自己的裤子大撒腿跑过了小河。
亲爱的儿子用暴力把暴力下的母亲解救了出来。
红梅勉强束住了自己的裤带,浑身抖得象筛糠一般。她头发散乱,目光呆滞,满脸灰土,竟连哭泣都忘记了。
她也不管儿子的哭叫,慢慢爬起来,向旁边那棵椿树走去。她来到树下,解下自己的裤带,在椿树的枝杈上挽结起一个环。她把裤腰别好,就毫不迟疑地把自己的头向那个高悬的环伸去。透过那环,透过椿树的枝叶,她看见了破碎的蓝天,乱针般飞散的阳光、以及一朵被撕烂的白云……当她把头伸进那个将结束她一生悲惨命运的圈套时,突然看见了儿子糊着鼻涕泪水的小脸。
孩子扬起肮脏的脸,问:“妈妈,你在干什么?”
泪水淹没了她的双眼。她把头从那环中缩回,弯下腰紧紧搂抱住孩子,放开声号啕起来。
午间的山野死一般寂静。轻风吹拂过绿色的玉米林,象千万双小手在挥扬。村中传来一声牛的深重哞叫……三天之中,郝红梅没有出她的家门。
可是,三天之后,我们看见,这不幸的人又出现在了她那块未锄完的玉米地里,小亮亮欢蹦乱跳,继续在打他的小土窑洞。她头上罩块白毛巾,脸上带着惯常的麻木,一声不吭地锄她的地……
在一个满天飞霞地傍晚,有个提着小包的瘦高个青年,从前沟道的架子车路上走来。他趟过霞光染红的小河,来到了这块玉米地,一直走到了她面前。
这是田润生。
对红梅来说,这个人就象从天而降!她说不出话,流不出泪,只是惊讶地看着他。世界在一瞬间凝固了。紧接着,天地一齐象飞轮般旋转起来。
亮亮惊恐地依偎在红梅身上——他对任何走近母亲的男人都永远怀着惧怕。孩子问:“妈妈,他是谁?”
她嘴唇颤动着,哽咽地说:“这是……你的爸爸!”
她抱起儿子,幸福地闭住眼睛,投向他伸开的双臂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