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一身随随便便的衣服。他长得黝黑而挺拔,爱好体育,是校足球队的前锋。听说吴仲平高考分数很高,原先辅导员让他当班长,但他硬是不当;最后没办法,只勉强同意当班上的文体委员。平时这人不多说话,但考试常和她不相上下,也是班上的学习尖子。
她和吴仲平最初的接触是在阶梯教室的一次课前。那天上高等数学。她在打铃前进了教室,但显然已经来迟了,前面的座位都被人占据。她正准备到教室后边找个座位,走道旁边一位男生把他身边空座位上的书包拿开,并看了她一眼。通常,同学们都互相帮着用书包占座位,兰香原估计这个放书包的座位肯定有了主人。
她当时一怔。她不由用眼睛询问这个叫吴仲平的男生:这个座位是否没人?
他迅速无声地点点头。她便在他旁边坐下来了。事后,兰香才发现,放在空椅上的那个书包不是别人的,而是吴仲平本人的。
那么,为什么要多占一个位子呢?给谁占那个位子?别人?她最后一个进教室的,在此之前,所有的人都有了座位。
她的脸不由红了。她用数学般严密的逻辑推导出,那个座位实际上吴仲平就是为她而占的!
兰香内心第一次泛上一种特别异样的情绪。她一时又难以理清这种心绪究竟是什么。这可不是用逻辑所能解决的——再缜密的逻辑也难以推断人的微妙心情。
总之,对孙兰香来说,这的确是异乎寻常的一天。她现在还不会想到,这一天对她的一生将意味着什么。无论是个人还是社会,许多意义深远的重大事件,往往是从某些微不足道的小事开始的(他们绝没想到,若干年后,根据中美苏三国政府首脑在日内瓦达成的协议,他们作为夫妻一同乘坐我国“东方号”宇宙飞船,与苏联和美国的飞船在太空实现了历史性的对接,轰动了全人类——当然,这部描写当代生活的书将不可能叙述这些属于未来的事件了)。
从那天以后,她和吴仲平就渐渐熟悉起来。他们常常在学校的图书馆和社科书目阅览室不期而遇,同时会很自然地坐在一块,讨论许多问题。她很快知道,在班上,她只能和这个人一块讨论课程以外更艰深的学术问题。他们各方面的资质都很接近,完全可以用对方能听懂的语言对话。对于天才来说,能在一个小范围内找到知音,那概率大概如同海中捞针。
他们立刻建立起一种宝贵的友谊。双方小心翼翼,不深究他们关系的性质,也不专意设置阻挡交流感情和思想的篱笆。相互的交往既诚恳自然,又不回避比别人更亲密一些。他们有时一起在学生食堂吃饭,吴仲平显然家境阔绰,常买许多好菜,兰香也不客气地沾他的光;要是她先进教室,总会用自己的书包给他占个座位。
同学们已逐渐发现他们两个关系要好。但没有人大惊小怪。在班上,几乎所有的女生都分别有比一般人关系更要好的男生。这在大学的环境是很正常的。这种关系最后也不一定发展为恋爱或婚姻关系。
最近几天,校园里一片喧闹。不是学校出了什么事,而是因为在西班牙进行的第十二届世界杯足球赛,人们纷纷谈论的是马拉多纳、济科、苏格拉底、普拉蒂尼、薄涅克和闪闪发光的罗西。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那个阳光灿烂、海水蔚蓝的遥远的国度。即是在深夜,一切有电视机的公共场所都不时传来洪水般的呼啸声。
一般来说,许多女同学也喜欢足球比赛,但绝没有男生们狂热。
当巴西队被淘汰出局后,许多球迷都互相抱头痛哭。这情景早在预选赛中国队最后一场在新加坡输给新西兰队而失去出线机会时,也同样有过。
孙兰香对这种狂热还有点难以理解——来大学之前,在家乡那些土圪崂里连肚子都吃不饱,谁还关心这种事呢!但她的朋友吴仲平(现在可以这样称呼他们的关系了)却是个十足的球迷。他本人就常踢足球,因此这是很自然的。他硬是把兰香也拉进了这种狂热中。他甚至对她说:不喜欢足球是一种没文化的表现!她尽管对这种说法不以为然,但看了几场后,也有点着迷了。仲平是内行,在旁边不断给她解释各种比赛规则和某个球的妙处。她费了好大劲才弄明白怎样才算“越位”。
这一天是星期六,晚上同样有球赛,上午上课时,许多球迷就有点心神不宁了。
中午吃完饭,吴仲平约她晚上到电化教学楼去看球赛。她答应了他。平时他们一般不去那么远的地方——这意味着,班上就他们俩坐在外系一群学生中间;这和那些谈恋爱的人在街上看一场电影有什么差别?
可是,这又有什么呢!
兰香回到宿舍后,同屋的人都上床准备睡午觉了。这时,有人在敲门。
她顺手拉开门,惊讶地看见,立在门口的竟是田晓霞!
尽管那年她二哥请晓霞在他们家吃羊肉饺子,兰香只见过她一面,但她马上就认出了她。
“姐,快进来!”孙兰香赶忙招呼说。
晓霞看见宿舍的人都睡了,就说:“我不进来了,咱们到外面去说说话。”
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