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曹楠的第一次讲述(4)
“他觉得自己对不起劳叔,但他又觉得自己实在也是没有退路可走,只能如此。从那以后,劳叔再也没来找过我爸。非常奇怪的是,过了几天,他主动去找了饶上都,一副很落魄、很沮丧的样子,把事情的责任全都揽到自己头上,‘请求’饶上都能免去对那几个同志的‘处罚’:这几个同志实际上并没有供出什么了不得的情况,只是说了公司买过这样两幢别墅。但他们并不知道这别墅到底是要拿去做什么用的。他们并不认为告诉我这些情况,对他们尊敬的饶总会构成什么‘危害’,所以请再给这几个同志一个‘机会’,让他们回到原先的岗位上去;况且他们也都是上有老下有小的人,需要这样一个岗位,这么一个‘饭碗’来养家糊口……
“饶上都斩钉截铁地回答劳叔,让那几个王八羔子回到原岗位上?这是绝对不可能的。我现在不跟你说别的。这几个王八羔子心里要真有我这个老总,在跟你说这些烂事儿前,应该先来请示我一下。他们早就该明白,是我在给他们开工资,是我在养活他们。现在知道疼了?知道没钱养家糊口了?早干吗去了?蒋介石当年没杀那个抗上的张学良,那还把他拘了一辈子哩。这几个王八羔子必须离开公司总部。但看在你老的面子上,我可以在我管得着的范围里,给他们再找口饭吃吃。但他们必须给我立下书面字据,必须承认,原先跟你说的那些话都是放屁的话,是造谣,污蔑。人家顾代省长正经一个国家省部级干部,用得着上我这儿来找住房吗?这不是在歪曲寒碜我们党我们政府,毁坏我们国家干部的形象,存心跟改革开放过不去吗?
“劳叔说,你把我开了不就完了?这事是我起的头,你跟他们算啥账?
“饶上都嘿嘿一笑道,劳大哥,我不是不能收拾你,也不是不敢收拾你。我现在只是不想收拾你。不收拾你,是有几条理由的。头一个,我不希望这事在社会上闹大发了。您一走,这动静就大了。全公司的人都会怀疑到我这儿真要出什么大乱子似的。上下人心浮动,我的损失就太大了。所以,所以还真不能把你整走。你还得安安心心在我这儿干着。你愿干不愿干,都得干着。第二条.我瞧你还是个相当有能耐的人:再咋说.原先也是省直机关的干部嘛。这样的人才,在陶里根打着灯笼也找不见几个。我这人还就喜欢跟这样的人打交道。你能替谁谁谁来密查我,就不能倒过来替我去堵堵这窟窿?曹月芳咋样.也算是一个老资格了吧?二百万搞定。将来我给你的好处.一定会大大超过这二百万。当然,前提是你要真心替我干。现在不都在学习‘三个代表’吗?你说将来谁代表中国的发展方向?谁代表中国最先进的生产力?是我?我们?还是那个都快走不动路的老书记?你干了这么几十年,他们给你啥了?你跟我干一干试试,看看我能给你啥?!好好想想吧,别再小事聪明大事糊涂了!别一辈子轰轰烈烈拳打脚踢到头来落一场空,还自以为能耐!
“应该说,我爸的‘背叛’,加上饶上都这一番连蒙带唬,对劳叔心理的打击特别大。头几天。他还真蔫头耷脑的,走起路来跟鸭公鸭婆似的,趿拉着腰,撇着个外八字脚.一海一侉地直晃悠,一点精气神都没了。听说饶上都为此还再一次把他叫到他那特豪华的办公室去‘开导’了一番=饶上都说.你这么跟家里死了爹似的,不是明摆着要告诉全公司的人,你跟那几个被开了的王八羔子是一伙的吗?晚上带你们保卫部的几个哥儿姐们去歌厅吼几嗓子去。我知道你歌唱得好,舞也跳得不错,撒开了玩儿一把。今天晚上的消费,开个票,回头我给你签单。
“据说,打那天起.劳叔就经常出入歌厅和洗浴中心。他能唱能跳能说笑话,不荤不素、雅俗共赏的黄段子张口就来,是个非常出色的晚会派对主持。再加上他单身一个.独自住在公司里,晚上有的是时间哄大伙玩儿。公司里谁搞聚餐、生日派对,谁办红白喜事都少不了他。那段时间里.他几乎天天晚上都闹腾到半夜一两
点才回他那单身宿舍。随后不久,饶上都把他原先使着的那辆旧沃尔沃换成了你们后来看到的那辆崭新的奥迪A6。他就是要让全公司的人看到,公司前一段是出了一点事,但那是小事,有人猜疑是这位从省里来的保卫部经理组织一帮人跟饶总过不去,现在你们瞧瞧,到底谁跟谁过不去?谁跟谁都挺好,公司内部天下太平……
“饶上都这人就是能玩手段。玩不了手段,他能做那么大的生意吗?
“应该说,也就是在这前后差不多的时间里,劳叔悄悄回省城去找过一回那个派他来陶里根的人。我不清楚这人叫什么。劳叔在非常痛苦的时候,跟我隐隐约约地说起过这档子事。但没告诉我这人叫什么姓什么。他只说那个人也耍了他一把。他特别伤心地跟我说,那个派我来的领导突然昏迷了,没来得及留下任何话。我问他,那你不能去找别的领导?他直叹气,摇着头跟我说了这么一句话:你不懂啊,小丫头,你不懂……我问他,我怎么不懂了?领导不都代表党和政府嘛,找这个找那个不都一样?干吗非得盯住一个?他苦笑笑,还是重复了那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