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一分寂静,半生喧嚣(4)
“……怎么可能不往下谈呢?他根本就不管你感不感兴趣,一个劲儿地把自己的想法腾腾腾地往外倒,给我的感觉,他就是想倾诉。一个多年来内心压抑了许多想法的人,好不容易逮着个机会,就拼命往外倾诉;而且还是个患有强迫症的人,完全不管不顾对方和周边环境的反应,只顾自己倾诉。这是我第一次感觉到他精神上有一点变化……当时还有点把我吓着了。”
邵长水问:“那天他一直没跟你谈及他到底掌握了顾代省长哪些问题?”
“没有。他一直就在跟我谈那个普通人的责任问题,都有点走火入魔的样子。他说,你别从表面上看.现如今好像大伙都在骂当官的,但一到各自的实际生活中.可以说没有谁不是在围着当官的转的,也很少有人不是去哄着当官、宠着当官、媚着当官的,同时也拼命地利用着当官的……他说,由于工作关系,他结识过好几位被公开表彰的‘反腐英雄’。这些同志的现状真是飞机上放鞭炮,响声高远,但在本单位本地区的日子,却都不太好过,有的甚至很不好过。日子好过的也有,但比较少……他还说,整个局势发展到今天,实际上广大群众也都跟着在腐败.大的大捞,小的小捞……打不完的假,查不完的伪劣商品,大小煤矿一个接着一个在爆炸,总也制止不住,就是其中的表现之一……”
邵长水心里略略地格登了一下.说道:“哎,他老人家怎么能这么看问题?”
“……然后他又举了个例子,问我.颐立源在陶里根被宣布任市委书记兼市长的那天晚上,发生了一件事,你知道不?
“我问:‘啥事?’
“他说:‘这事你一定知道:’
“我说:‘啥事嘛,快说,别卖关子=’
“他说:‘那天晚问许多人都上颐家去祝贺来着。’
“我说:‘嗨,我还以为是啥惊天大事哩:这又怎么了?祝贺一下,常情常理啊。犯啥党纪国法了?那天晚间我也去了。’
“他说:‘我知道你去了。在那儿一直张罗到天明,帮着沏茶递烟搬板凳的。’
“我说:‘咋的了?你觉得我们这样挺可笑?’
“他忙说:‘没有没有=’
“我说:‘那你说啥呢?’
“他说:‘那一晚上去了多少人?’
“我说:‘那没数。’
“他说:‘一直到天明都有人在他们家门厅里排队等着去作揖磕头哩。’
“我说:‘这没啥稀罕的。顾代省长打小生在陶里根,长在陶里根,他张口叫过人家大伯大爷大叔大哥兄弟阿姨姑姑姐姐的,不计其数。你说,他这么一个土孩子,今天当了自己出生地的父母官,一把手,这些大伯大爷大叔大哥阿姨姑姑姐姐妹妹们还不乐坏了?上门去道个喜,祝个贺,不应该?’
“他说:‘据我所知,那天晚上,确实去了不少你所说的这些大伯大爷大叔大哥阿姨姑姑姐姐妹妹,但这一类人基本都没进得了门。一开始还进去了几个,随后市里县里乡里大大小小的头头、市属县属乡属大大小小企业的大大小小的头头和大大小小民企的大大小小的老板都蜂拥而至,各种型号各种颜色的轿车从他家门前的院子里,一直停到外头的大马路上,来了六七个交警在那儿维持秩序。当然要让这些“列宁同志”先进去,你所说的那些大伯大爷大叔大哥兄弟阿姨姑姑姐姐妹妹们就只好在外头露天地里等着了……,
“我说:‘你看,你的情报还是不准确吧。一开始确实发生了这情况,但顾立源很快就发现这些普通百姓被挡在门外,他马上让他的夫人出面去接待那些大伯大爷大叔大哥兄弟和阿姨姑姑姐姐妹妹们……’
“他说:‘这样的祝贺和道喜差不多持续了十来天。’
“我说:‘这跟顾立源毫无关系。他既没号召、也没组织大伙这么干。’
“他说:‘问题就出在这儿。大伙儿主动地、上赶地、争先恐后地上门去表忠心……’“我说:‘你怎么这么说话呢?什么叫表忠心?这是感情!’
“他说:‘哈哈,感情?泰求啊泰求,你拍拍胸口说句良心话,那天晚间来的那些头头脑脑都是出自对新任一把手顾立源同志的感情,才上家来敲这个门的吗?你当时一直在顾立源身边待着,你是听到这些头头脑脑们对顾立源说的那些肉麻话的……’
“我问他:‘你又没在场,你怎么知道这些同志说了些啥肉麻话?’
“他立即说:‘我有调查昕得的证言证词。你想看吗?’说着他就要从他那黑皮包里往外掏他的材料。我忙制止了他。我知道凭他的那点本事,要搞到那天晚上的真实情况是一件太容易的事。而那天晚上,来敲顾立源家门的那些同志中.的确有一些人说了一些非常肉麻、非常过分的话。有的说。顾书记,您来当这一把手,陶
里根就算是彻底有了希望了.在您手下。我这副科长,就是一直当到退休,也心甘情愿。有的说,颐书记,总算把您盼来了,我要是这会儿死了,惟一的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