么人都不惊扰。
坐在四壁萧然的灵堂里,面对这庄严而苍凉的人生,谁能够无动于衷呢?
大殓时,我们向死去的友人作了最后的告别。他平静地躺在黑洞洞的棺木里,闭着双眼,除了过分瘦削,还是那样的安详,那神色仿佛传达着一片无产的语言:磨尽了生命的光,完成了为人的义务,“施比受更为有福”,他已经无所憾于人世。每一个送别者都懂得这语言,他们多数低了头,用手中擦着眼。
白发的老人对爱子重温了最后的一瞥,又逃避似地跑开去,从喉咙底里发出了一串干咽。他的哥哥在一边挥泪相向。攀着棺沿嚎啕的是他的夫人,两个女眷抱着劝解也解不开她疯狂一样的悲痛,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满身缟素,怔怔地望着母亲,却不发一语。─—可怜的孩子!让我们来祝福她!这小小的灵魂,似乎已经承袭着不幸的遗传,她平时就不爱跟一般孩子作伴,一看见生人就要哭泣,那孤独的性格正像她的父亲。
我再也禁不住我眼泪。
走出殡仪馆,茫然踅向归途,我被一种矛盾苦恼着:有些正直的人一生受尽排挤,一经长眠,却无论敌友,都来悼惜,哄哄然好不热闹;这种热闹固然令人啼笑皆非,像这样从生到死的冷淡,却也真使人禁不住倒抽一口寒气。但对这位已逝者,这恐怕倒是最合适的吧?
这寂寞的战斗者,让我用最虔敬的哀悼来纪念他─—周木斋先生。
一九四一年七月三十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