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明朝的一品夫人。你想想,她如何肯出去投降胡人呢?再说,你爸爸在先皇帝死后就过继给我,你妈妈就是我的儿媳妇了,尽管我们年纪相仿,可毕竟是婆媳之亲,哪有好媳妇看着婆婆为国捐躯,她自己逃生的道理呢?还有,尽管她是你的养母,可是你五岁就来到她的身边,她自己因为身体多病,不曾生儿养女,把你看得比亲儿子还要亲,如今她怎么能在危难时候离开你,独独活下去呢?这事情你体要再想。”
许多将领又跪下去说:“太后可以出去。倘若胡人不能保太后平安,我们宁愿战死也不会投降。谁要投降,我们立刻杀了谁。”
高夫人摆摆手,说:“听我的话。目前这危急时刻,我决不能走;走了,胡人也绝不会让我活下去。从明朝崇祯年间开始,大家都说我多么懂得打仗,多么有办法。如今他清朝皇帝又怎肯对我放心呢?他怕我活在人世,大顺的旧部还会暗中找我,他们的日子就会不得安宁,所以他们是不会放过我的。我自己也不会偷生人世,对不起先皇帝,对不起大顺朝的阵亡将士,也对不起明朝的隆武和永历两位皇上。你们不要糊涂了,下去安排去吧。什么人愿意走,该带什么东西,如何把眷属带出去,这都得安排一下。出去吧,让我清静一阵。”
过了一阵,李来亨带着一群年老的将领,又来恳求高夫人答应出去。他们说,一定要同胡人讲好,不准暗害高夫人,要不然就一个也不投降,同胡人血战到底。高夫人又一次拒绝他们,并且责备他们不该作此胡想。
他们出来后,一个李来亨最亲信的大将偷偷地向他问道:“国公爷,难道就没有办法救我们太后了吗?”
李来亨凑近他耳朵说:“一年前我就知道会有今日,已经做了安排,但今天还不是说的时候。这事我从来不许泄露出去,连太后左右的人全都不知道。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我会用那个办法救太后出去,叫她安享余年。”
这位心腹大将悄悄问道:“国公爷用的是什么计策?”
李来亨看他一眼:“此事绝密,你不要问吧。”
这天午夜时候,李来亨听说高夫人还没有睡,怕她年纪大,过于疲倦,就来到高夫人住所劝她安歇。当他进去时,高夫人同慧英正相对坐在灯下,神色怆然,默默无语。看见他进来,也没有理会,他也不敢张口说话。他只是在灯下发现高夫人突然衰老了,衰老得出人意料,脸上充满着极度的疲惫和痛苦之色。在他的记忆中,像这样的情形曾经出现过三次。第一次是十八九年前,高夫人同他爸爸李过、舅爷高一功率领人马到了松滋一带,忽然得到禀报,说先皇帝在九宫山下被害。全军大哭。那时候他看见高夫人突然问老了,虽然不过四十岁年纪,可是就像五十岁的样子,那么忧伤,几乎不能支持。第二次是从广西来兴山的路上,遇着孙可望的伏兵,混战起来,打了几天,高一功阵亡了,原来带着他爸爸李过的棺材,也失落了。突围出来后,高夫人看到身边许多将领都没有了,老弟兄剩下很少几个,还大多带着伤,流着血,她又哭了。如今是第三次,李来亨又看见她突然老了,变化非常厉害。白天当她来到九莲坪时还没有这么老,而现在忽然老了,头发好像也白得多了。他心中像刀剜一般刺痛,小声说道:
“太后,夜已经深了,你同忠婶娘休息去吧,明日还有许多事情等着太后主持呢。”
高夫人说:“你来了很好,我正有话要对你说。”
李来亨说:“请奶奶吩咐。”
高夫人说:“今日幸而我及时下山,来到九莲坪,避免了一场大祸。你自己当家做主,已有七八年了,可是在紧急时候还是不能考虑周到。今日众将会议,商讨大计,有人打算出降,你就忍耐不住,想动武。你没有想到,这恰好合乎胡人的心愿,他们正巴不得我们自家窝里先杀起来。何况,如今大兵压境,内无粮草,军心不可能还像以往一样。倒不如愿走的就让他们走吧,留下的能够一心一意同胡人打仗,如果硬把愿降的留下,等到胡人攻寨时,他们竖起白旗,整个寨子就没法守了。这不是动武的时候。好合好散,不看今日,多看昨日,以往二十来年,这些人都在闯字大旗下边,出生人死,立过功劳,纵然没有立过功,也吃了不少苦。今日就让他们走吧。还有那些妇女老弱,留下白白地死在九莲坪寨中,对我们也没有好处,何必呢?让他们都走吧。你今日心也太窄了,几乎出了大乱子。”
李来亨说:“奶奶说得很是。孙子今日一时忍耐不住,几乎互相残杀。”
高夫人说:“你知道就是了。你走吧,我同你忠婶娘也要赶快休息,明天还有许多事情要处理。”
上午巳时不到,清方的劝降使者果然来了。一个是高夫人的本家侄儿高守义,现任辰常道总兵,这次也是前来围攻茅庐山的一个重要将领;另一个是李国英手下的文官,候补道衔,姓陈。他们只带了二十名亲随。
当他们进人九莲坪寨中时,从寨门到寨内站了很多兵将,十分威武。李来亨坐在他的国公座上,没有出来迎接,由他的中军总兵带着使者进去见他。这使两名使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