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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自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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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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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民,听见钱凤览高声陈词,不禁纷纷点头,对那些贪生怕死、不敢说太子是真的人咬牙切齿。

    太子朱慈烺听了钱凤览的慷慨陈词,当然比别人更加感动和钦佩。他正在不知道如何接着钱风览的话往下说,忽然看见旧日的老臣、建极殿大学士谢升也默默地坐在作证的官员们中间,低头不敢看他。于是他心中产生了一线希望:倘若谢升能证明他是真太子,还有谁敢说他是冒充的呢?于是他突然向谢升叫道:“谢先生,你难道不认识我了?”

    谢升身子一颤,不得已抬起头来,动作十分迟缓,显得老态龙钟,而且十分恐怖。他望着太子,不敢说话。太子又说道:

    “从前谢先生为我讲书,我还记得清楚。有一次先生讲《论语·泰伯》中的几句话,讲得很好,后来我父皇知道了,十分高兴,当面夸奖了先生,赏赐彩缎四正。先生还记得么?”

    谢升满面通红,不敢回答,又低下头去,雪白的长须在胸前轻轻颤抖。

    太子接着说:“你讲的几句是:‘子日:大哉尧之为君也!巍巍乎惟天为大,惟尧则之,荡荡乎民无能名焉。巍巍乎其有成功也,焕乎其文章。’先生在讲这几句书时,要我日后继承江山之后,要做尧舜之君,使百姓得享太平之福。你还说老人击壤而歌的故事,先生可记得么?”

    谢升的长胡子抖得更凶,嘴唇动了几动,但没有说出话来。随后他站起身来,朝太子躬身一揖,退到后边。

    太子很为失望,说道:“你是前朝大臣,素有清望,身受国恩,如今竟然也不敢认我了!”

    钱凤览望着谢升,用鼻孔冷笑一声,说道:“谢大人,老前辈,自从你万历三十三年中了进士,数十年间一直食朝廷厚禄,官至建极殿大学士兼吏部尚书,加少保兼太子太保。今日老前辈既不敢证明太子是伪,又不敢说太子是真,天下人对老大人将如何评说?当太子说到你为他讲书时候,你心中惭愧,似觉无地自容,站起身来,躬身一揖,默然而退,可见明知道太子是真,只是贪生怕死,不敢说话。你已是垂暮之年,行将就木,纵然保命于一时,日后必受冥谴。鬼神明明,能不受冥谴乎?”

    谢升听了这句话,浑身打颤,面色如土,深深地低下头去。

    吴达海挥手使钱凤览不再说话,吩咐将宫中证人带上来。随即有三位妇女从刑部大堂的屏风后被带领出来。因为尊重他们都是前朝宫眷,在朱慈烺的前边摆了三把椅子,叫她们坐下。吴达海—一问了她们的姓氏和她们在前朝宫中的名号,知道一个是崇祯皇帝的选侍,一个是贵人,一个是才人。吴达海问道:

    “你们在宫中时候,可都看见过太子么?”

    三个妇人齐声回答:“见过,见过。”

    “他是不是崇祯的太子?”

    “不是,他是假的。”

    吴达海向朱慈烺问道:“她们都认识太子,说你不是太子。你的系何人?为何冒充太子?是受何人主使?”

    朱慈烺愤然回答说:“我是真太子,她们究竟是什么人,你们自己明白。如此审讯,我何必再辩?”

    吴达海说:“昨日审讯时候,我们请袁贵妃坐在后边,她说你是假的。”

    朱慈烺冷笑,说:“袁贵妃早已死了,除非她的阴魂出现。”

    吴达海说:“袁贵妃未死,现由我朝思养。”

    朱慈烺说:“袁贵妃在宫中自缢未死,被内臣送出宫院,随后在她父母家中从容自尽。贵妃是我庶母,倘若未死,何不请她来同我相见?”

    满洲人本来准备了一位美貌大方的年轻夫人,坐在屏风后边,现在吴达海感到崇祯太子十分倔强,又兼钱凤览怀有二心,处处替太子说话,他便不敢让假的袁贵妃出堂作证,欺骗世人,只好宣布退堂,等候下次再审。

    崇祯太子一案,未能依照多尔衮的心意从速了结,可是越拖下去,京城的人心越是不平。谢升在社会上受到舆论谴责,甚至妇女和小孩也都骂他年老无耻。有人夜间往他的公馆大门上涂抹大粪;还用阡纸贴在两扇大门上,诅咒他已经死了。他很少去内院办公,起初是称病请假,后来真的病势渐渐沉重,常常觉得头疼,晕眩,精神恍惚,夜间常有凶梦。有几次他梦见崇祯皇帝。崇侦严厉地斥责他两件事情辜负了国恩。第一件是当初朝廷秘密地同满洲议和时,谢升突然把事情泄露出去,破坏了和议,以致后来朝廷顾外不能顾内,顾内不能顾外,两面对敌,穷于应付,终于亡国。第二件是他不该在行将就木之年投降满洲人,而且明知太子是真,却不敢证实。只见崇祯越说越气,连连地拍着御案,大声说道:“该死!该死!”

    谢升恐惧得浑身战栗,面无人色,伏地叩头,几乎要叩出血来,叫道:

    “陛下!陛下!”

    他的叫声被服侍他的丫头听见,赶快把他叫醒。谢升瞪着眼睛,望望旁边的丫头和灯光,开始清醒,叹了口气,明白了果然只是一场噩梦,在心中对自己说:

    “我恐怕不久于人世了!”

    当时商业最繁华的地方是在正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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