尔衮便感到十分想念,甚至表现在午夜梦境。每当多尔衮来到她的宫中,宫女们献过茶,退出以后,正殿暖阁中只剩下年轻的寡嫂和同岁的小叔的时候,她以皇太后的身份端坐不动,可是她的心啊总是不能平静,而且她知道多尔衮也很不平静。她害怕多尔表会忍不住向她走近一步,幸而她的举止很有分寸,使多尔衮还没有过稍微放肆的地方。
十一月下旬的一天,当多尔衮坐在她的面前谈些重要国事之后,有片刻相对沉默,好不自然。她觉察出多尔衮仿佛有什么特别的心思,分明是有什么话要对她说。她含着不自然的亲切的微笑,避开了多尔衮那明朗的有点奇怪光彩的眼睛,忽然叹口气,说道:“叔父摄政王日夜操劳,皇上登极大典和封、赏的事都办得十分圆满,你也该稍稍休息几天啦!”
多尔衮说:“我哪有那个福啊!如今国家才迁到燕京,正是开基建业的时候。单就用兵说,既要派大军剿灭流贼,又要征服江南,统一全国,样样事都得我这个做叔父的操心。若有一样事操持不当,算什么‘周公辅成王’?我日夜辛苦,既是为了报答文皇帝,也是为了保小皇上坐稳江山,成为统一普天下的主子,再说我也要使你做圣母皇太后的对国事一百个放心,不辜负我这个叔父摄政王的封号。”
小博尔济吉特氏觉得这倒是很正经的议论,随即说道:“诸王和大臣们共同议定,加封你为叔父摄政王,我心中最为高兴。”
多尔衮忍一忍,抬起头来定睛向小博尔济吉特氏望了一望,微微笑着说:“商议的时候,有人说,皇上幼小,虽是我的侄子,也同亲生儿子差不多……”
小博尔济吉特氏心中一动,敏感地觉察出多尔衮是有意拿话挑逗她,忽地满脸通红,不觉低下头去。多尔衮也不敢再把下边的话说出来。过了一阵,圣母皇太后勉强恢复镇静,抬起头来问道:“崇祯的太子还没有查明下落?”
多尔衮说:“刚才我进宫的时候,得到禀报说,崇祯的太子已经捉到了。”
小博尔济吉特氏赶快问:“是怎么捉到的?现在何处?”
多尔衮说:“详情我也不很清楚,现在押在刑部,正在由满洲尚书同几个汉大臣审问实情。我马上就回摄政王府,亲自过问这件事。”
小博尔济吉特氏又问道:“你打算怎么处置?要不要封他一个王位?”
多尔衮冷冷一笑:“这要看对我们大清有利没利,等我审问了太子以后再作决定。”
小博尔济吉特氏一方面感到高兴:到底把崇祯太子找到了,消除了一个隐患。可是另一方面大概因为她也是一个母亲,秉性善良,对杀害一个不幸的亡国太子忽然生出了不忍之心,低下头没再说话。
多尔衮回到摄政王府,范文程已经和刑部尚书在王府朝房等候。当时刑部只有一个满洲人做尚书,汉译的名字叫吴达海。多尔衮换过衣服,立刻传见。关于这件事应该如何处置,他早已胸有成竹,所以他首先向满洲尚书问道:“你刑部衙门捉到的那个少年,到底是什么人?”
吴达海恭敬地回答说:“这少年确实是明朝太子。”
多尔衮又问:“他自己也说他是明朝太子吗?”
“是。他一到刑部衙门之后,就承认他是明朝太子,并不隐瞒。”
多尔衮稍觉奇怪,转向范文程,用眼睛直看着他。范文程躬身说道:
“臣听说此事之后,立刻命人将太子从刑部秘密地带到内院,由臣亲自讯问。看来确实是太子无疑。只是此事已经传扬出去,满京城在街谈巷议,无不谈论此事。既然京城士民皆知此事,如何处置,也是一个难题,必须使京师臣民心服方好。”
多尔衮略微神色严厉地问道:“你怎么断定这少年真是明朝太子?”
范文程虽然明白多尔衮是有意将这少年问成假太子,也听出来他口气中带有责备之意,但他还是大胆地解释说:“这少年自称名叫慈烺,皇后所生,亡国前居住在钟粹宫,说到亡国时候的事情,十分清楚,对崇祯临死前在坤宁宫的一些行事和说的一些话,记得都很详细。他还一面说,一面哭,哭得很悲痛。如果是旁人,断不会有这样的真情,也不会如此悲痛。何况深宫之事,不要说一般百姓人家,就是官宦之家的公子少爷也不会知道太子名讳是慈烺,住在钟粹宫。所以经臣审讯之后,觉得他确是崇祯太子无疑。”
多尔衮不满意地轻轻摇头,又问道:“既然他是真太子,为何不逃往别处,又回到燕京城内?”
范文程接着说道:“据他说,李自成去山海关的时候将他带在身边。李自成败退之后,也没有杀他,要他自己逃生。”
多尔衮心里一动:“李自成竟然不肯杀他!”
范文程接着说:“这时他身边还有一个太监服侍。这太监名叫李新,一直不肯离开,在乱军中带着他逃往吴三桂军中。原想见吴三桂,商量办法,后来遇见一个军官,不肯让他们去见吴三桂,也不肯说出自己姓名,劝他们赶快住别处逃生。这个李新后来离开了他,不知是死在乱军之中,还是逃往别处。太子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