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因为睿亲王即将率师出征,为大清建立大业,所以年轻的皇太后显得特别高兴。她今年只有三十一岁,头发又多又黑,左右发髻上插着较大的翡翠簪子,露在外边的一端有珍珠流苏。圣母皇太后只是因为头发特别多,宫女们为她梳成这样发式。大约两百年后,到了清朝晚年,“两把头”的发式兴起,两个分开的发簪就变成一根“扁方”了。
圣母皇太后本来就皮肤白嫩,明眸皓齿,配着这样的发式,加上一朵为丈夫带孝的绢制白花,穿着一身华贵而素雅的便服,绣花黄缎长裙下边的花盆底鞋,使她在端庄里兼有青春之美。多尔衮只比她大几个月,不知为什么很愿意单独一个人向她奏事,可是此刻却不敢正眼看她,平时令满汉大臣望而生畏的英雄气概,竟然消失大半。
圣母皇太后首先问道:“睿亲王,你率兵出征之后,盛京是我大清的根本重地,也是朝廷所在,你作什么妥善安排?”
多尔衮回答:“臣等已经议定,盛京为皇上与朝廷所在地,辅政郑亲王率领一部分官员留守,照旧处理日常朝政。满洲八旗兵与蒙古八旗兵各三分之二,汉军三顺王等全部人马,随臣南征。上三旗留下的人马守卫盛京,巴牙喇兵驻防皇宫周围,日夜巡逻。请两宫太后放心,在臣南征期间,郑亲王及留守诸臣忠心辅弼幼主,一如往日。”
“噢,这就好了!”圣母皇太后含笑说,不期与多尔衮的炯炯目光碰到一起,心中一动,赶快回避。
多尔衮说道:“我为了大清的创业,也为了皇太后,誓忠辅幼主进北京为中国之主!”
年轻的皇太后在心中问道:“也是为我?他为什么这样说?”她不禁又一阵轻轻心跳。略停片刻,又向多尔衮问道:“睿亲王,你还有什么事要向两宫太后陈奏?”
多尔衮趁机会望着圣母皇太后说道:“臣已同大臣们议定,本月初九日丙寅是出征吉日,祭过堂子后鸣炮启程。在出征之前,有几件大事,今日奏明两宫太后知道。”
“哪几件大事?”
“臣等议定,本月初八日乙丑,即臣率大军启程的前一天,请皇上驾临大政殿上朝……”
皇太后含笑问道:“为什么事儿?”
多尔衮目不转睛地望着圣母皇太后,告她说:“臣这次率大军出征极为重要,非往日出兵伐明可比,需要皇上赐臣‘奉命大将军’名号。请皇上当着文武百官赐臣一道敕书,一方银印。大将军代天子出征的道理与所受大权,在敕书中都要写明。有了皇上所赐一道敕书,一方银印,臣就可以代天子行事。这是大军出征前最重要的一件事,好像古时候登坛拜将,敕书和银印必须由皇上当着文武百官亲手赐臣,所以请皇上于初八日上午辰时三刻,驾临大政殿上朝。臣虽是皇上叔父,也要向皇上三跪九叩谢恩。”
年轻的皇太后仿佛看见大政殿上这一十分有趣的场面,不觉笑了,用悦耳的低声问道:
“这敕书和银印都准备好了么?”
“银印已经刻就了。敕书也由主管的文臣们拟了稿子,经过修改,用满、蒙、汉三种文字分别誊写清楚,到时候加盖皇帝王玺。还有一些该准备的事项,该由皇帝赏赐的什物,都已经由各主管衙门准备好了,请太后不必操心。”
多尔衮要禀报的几件大事都禀报完了,但是他没有马上告辞。趁着左右宫女都已回避,他不愿马上辞出。被皇太后的青春美貌打动心魂,他又一次向皇太后的脸上望去,看见皇太后的脸颊忽然泛红,赶快避开了他的眼睛。由于相距不过五尺远,多尔衮不但看见她的脸颊突然泛红,而且听见她的心头狂跳。他在心中不无遗憾地说;
“你已经是皇太后啦。我只扶持你的儿子小福临在北京做中国皇帝,却不能同你结为夫妻。不过,再过几年,等到大清的江山打好了,我为大清立下了不朽功勋,只要你心中明白,让我称为‘皇父摄政王’也就够了!”
圣母皇太后的心头不再跳了,但是多尔衮看得她不好意思,使她不敢与多尔衮四目相对。她也愿意多尔衮多坐一阵,这种心理十分复杂。从一方面说,她是小皇帝的亲生母亲,大清的国运兴旺,朝政的治理,同她母子的命运有密切关系。她很愿意从多尔衮的口中多知道一些实际情况,多听到一些消息。另一方面,她同多尔衮几乎是同岁,都是刚刚三十出头的人,而多尔衮又是大清的亲王中最为相貌英俊、足智多谋、作战勇敢的杰出人物,如果她是一般的名门闺秀,她必会对他全心爱慕。只是她原来是太宗皇帝的永福宫庄妃,如今是顺治皇上的圣母皇太后,这些所谓“命中注定”的情况使她不能有一点别的思想,然而她毕竟是又聪明又如花似玉的年轻妇女,她不能不在心灵深处埋藏着对这位小叔子的一缕温情!为着要留住多尔衮多说一阵话,她柔声问道:
“睿亲王,这次你率师南征,关系重大,你还有什么话要告诉我们两宫大后?”
多尔衮心中一亮,赶快说道:“自从臣与郑亲王共同辅政以来,在我国各种文书和谈话中,有时称我们为辅政王,有时称我们为摄政王,这是不懂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