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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自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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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第5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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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土有责,却长期驻节北岸,坐视开封被围,军民绝粮,一筹莫展。他担心拖延日久,城中有变,开封失守,所以常望着黄河焦急。七、八两个月,就在焦急中过去了。

    进人九月以来,秋雨连绵,河水暴涨,不仅原来河心沙洲全然不见,而且滔滔洪水,一望浩渺,奔流冲刷堤岸,汹涌澎湃。这正是决口“淹”贼的好时机,可是开封城内偏偏没有消息。严云京天天等候着开封来人,总是等不到,他想,难道现在开封竟被围困得完全没有人能够出城了么?他对别人不敢露出心事,只能私下焦急和叹气。

    九月十四日黎明,严云京被仆人从床上叫醒。仆人告他说,从开封城中来了一个下书的人,说是带有开封府推官黄澍的蜡丸书,要当面递给巡按大人。严云京一听,赶快披衣下床,来到外间,问道:“下书人在哪里?”

    仆人立即将下书人带进屋来,向他跪下磕头,并将一个蜡丸双手呈上。仆人去接蜡丸,严云京等不及,伸手抓了过来。立刻对着烛光,破了蜡丸,看上面写的什么。

    那是黄澍的笔迹,写在一张小小的纸片上。虽然也有上下款,但严云京无暇去看,一眼就望到那主要的语句,写的是:

    全城绝粮,溃在旦夕。壬癸之计,速赐斟酌。澍已力竭,死在旦夕;北望云天,跪呈绝笔。

    严云京把这几句话反复看了三遍,纳人袖中,又向来人问了开封城中的情形,深深地叹了口气,随即命仆人将来人带下去吃饭、休息。那下书人跪在地下问道:

    “大人,要不要小的带回书返回城中?”

    严云京本想让这个人带封回书给黄澍,安定城中军民之心,但这念头只在脑海中一闪,马上就觉得不妥:万一此人被“流贼”抓到,岂不泄露机密?于是他对下书人说:

    “你就留在我这里吧,不用回开封去了。”

    在仆人的服侍下,严云京梳洗完毕,匆匆地吃过早饭,便去找总兵官卜从善商议此事。按照明朝中叶以来重文轻武的官场习俗,严云京是不必去拜访卜从善的,只要派人把他请来就行了。但目前时势不同,武将手中有兵,表面上是重文轻武,实际上文臣不得不迁就武将,缓急之间还得靠武将救命。所以严云京穿好衣服后,就乘轿子去封丘城外拜访卜从善。

    卜从善一听说严云京亲自来访,觉得诧异,赶快走出营门恭迎。进入军帐,坐下以后,严云京说道:

    “卜大人,今日学生有密事相商,所以亲自前来,以免误事。”

    卜从善听了以后,赶快挥手让左右亲信退出,又出去吩咐不许任何人走近大帐,然后回来坐下,欠身问道:

    “不知按台大人有何吩咐?”

    严云京从袖中掏出黄澍的密书,说道:“请将军过目之后,再商议此事。”

    卜从善虽是武将,却粗通文墨,在官场中日子较久,对于文官那一套遇事互相推倭,不敢承担责任的习气,十分清楚,所以他拿起黄澍的书子,仔细推敲了一番,猜到他们的密计十分狠毒,故意装作不解,抬起头来说道:

    “大人,这黄推官的书子里并没有说明要我们采用什么办法啊。”

    严云京笑一笑说:“将军没有看明白这书子里说的‘壬癸之计’,就是请我派人偷决河堤,水淹闯贼之计。按五行,北方壬癸水,所以壬癸就是指水,而且黄河在开封之北,用壬癸更为恰切。这是五月间我同黄推官约定的暗语,以免计议泄漏。”

    卜从善又欠身说道:“虽然他说的是水,可是他也只是请按台大人赶快斟酌斟酌,并没有要求我们派人决河。”

    严云京到此时才知道卜从善并不简单,便笑着说:“官场行文,大抵如此,不肯把话说死。其实他的意思完全明白,你看这‘全城绝粮,溃在旦夕’,岂不是望救心切?而他也知道现在除决河之外,没有别的办法可救开封,所以接着就说‘壬癸之计,速赐斟酌’,这不是很清楚了么?而且后边又说‘澍已力竭,死在旦夕;北望云天,跪呈绝笔’,就是说他已没有别的办法,这是他死以前的绝笔,请我斟酌一下,赶快采用‘壬癸之计’。”

    卜从善装着才看明白,“啊”了一声,连连点头,说:“大人说得很是。只是像这样大事,岂可瞒着督师大人?”

    严云京说:“当然要禀明督师大人。我现在只是先同你私下商量,等我们商定了,再去面禀督师大人。督师大人也要听我们说出办法,他才能表示可否。”

    卜从善说:“上有督师、按院,又有监军御史,只要你们列位大人说出主张,我一定按照上峰钧谕去做,决不会耽误大事。但此事关系重大,督师大人他肯点头么?”

    严云京对此事也没有十分把握,说道:“他如今不决断也没有办法了,看来只有同意采用‘壬癸之计’,别无善策。”

    卜从善说:“不一定吧?”

    严云京心中暗惊,问道:“卜大人以为督师大人不肯采用此计?”

    卜从善说:“敝镇也不是说他不肯采纳此计,只是说他不一定同意此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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