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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自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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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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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篇稿子送呈闯王,以表我对他拥戴之诚。可是,玉尺,说不定我会反受责备。”

    刘玉尺说:“将军之见差矣。前年在得胜寨跟此时在商丘大不相同。此一时也,彼一时也。像我写的这些奉承话都没有超过未献策的谶记。他可能对你说几句谦逊的话,但心里一定很高兴。”

    袁时中到这时才放了心,笑着说:“什么闯王是紫微星下凡,你真会胡诌!”

    刘玉尺说:“古人胡诌在前,我不过稍加更改耳。《后汉书》上说:刘秀做了皇帝以后,把他的少年同伴严子陵接进宫中,谈了一天,晚上留严子陵同榻而眠。严子陵睡熟以后,无意中将一只脚伸到刘秀的肚子上。第二天,掌管天文的太史官上奏,说昨夜客星犯御座甚急。光武帝笑着说:‘我同故人严子陵同睡在一张床上罢了。’御座也就是紫微星。兴古人胡诌,不兴今人生编么?”

    袁时中哈哈大笑,说道:“嗨,你们读书多的人,引古证今,横竖都有道理,死蛤蟆能说成活的!”停一停,他又问:“这下边几句是写咱小袁营的?”

    刘玉尺赶快说:“非有下边几句才能收尾,敲了一阵家什才落到鼓点上。”随即他小声念道:

    勉我将士,

    务识天命。

    矢勤矢勇,

    尽心尽忠。

    拥戴闯王,

    早成大功。

    子子孙孙,

    共享恩荣。

    倘有二心,

    天地不容!

    袁时中本来已经同刘玉尺等人决计率领小袁营脱离老府,现在见刘玉尺编出这篇文稿,明白了他的诡计,但是摇了摇头,小声问道:

    “军师,你以为单凭这个文稿,就能够使他对我们小袁营不起疑心?肯放我走掉?”

    刘玉尺说:“我已经将棋路想好,请将军依计而行,定可顺利逃走。”

    时中问:“下步棋如何走?”

    玉尺说:“将军今夜一定得到太太帐中去住,将文稿读给太太听,问她可有什么地方应该修改。”

    “我断定她只有满意,不会有什么挑剔。”

    “要紧的就是使太太满意,知道此事,明日上午就可以传进高夫人的耳朵。”

    “下一步棋如何走法?”

    “请将军明日亲自见牛、宋二人,请他们将稿子审阅修改,并说你要命刻字匠连夜刻出,印成小本儿,分发小袁营将士背熟。”

    “你真要命人刻版?”

    “当然,当然。”

    “牛、宋二人必会将此事禀报闯王,闯王不会阻止么?”

    “替他宣扬,他当然不会阻止。”

    “这两步棋都走了,闯王能信任我么?”

    “还得将军杀几个人。”

    “杀什么人?”

    “杀几个兄弟,也要杀头目。为要取得闯王在短期间真正化除猜疑,视将军如心腹,非杀几个人头不可。当然除此之外,还要责打一批人,直至打死。”

    袁时中的脸色忽然沉重,含着几分恼怒,默思不语,心里说:“我没发疯!”刘玉尺打量了他的神色,猜透了他的心思,微微一笑,正要说话,一个亲兵进来,对袁时中说:

    “太太差人来说,她预备了几样荤素小莱,几杯好酒,等待将爷回去。”

    刘玉尺不等袁时中说话,代他吩咐:“你告诉太太帐下来人,说咱们将爷正在同军师谈话,马上就回太太帐中。”

    袁时中的亲兵说一声“是!”转身退出。

    袁时中抱怨说:“玉尺,你怎么这样性急?”

    刘玉尺说:“自从太太同将军成亲以来,很少对将军如此殷勤体贴,差人催将军早回她的帐中,而且准备了酒肴等待,断不可拂了她的美意。我怕将军犹豫,所以就赶快代将军回答。”

    袁时中苦笑说:“唉,你不明白,因为我近来少去金姨太太帐中,她已经哭了几次,所以我原想今夜宿在她的帐中。”

    刘玉尺说:“我何尝不明白将军的心思,可是将军几乎误了大事!”

    时中问:“如何说我几乎误了大事?”

    刘玉尺神色严重地说:“目前小袁营能否存在,能否伺机逃走,决于将军能否获得闯王欢心。今晚所议之事,全是为此。在此紧迫时候,只能百方使太太在高夫人前替将军多进美言,岂可惹她生气?况太太今晚如此举动,在别人家本是恩爱夫妻之常,在她却非寻常,其中必有缘故。”

    “什么缘故?”

    “我也猜测不透。总之必有缘故,请将军务必快去太太帐中。刚才的话,请听我简单扼要说完,不敢多耽搁时间。”

    “你快说吧。”

    “今日老王因酒后失言,被闯王斩了,在小袁营将士中颇多不平。从明日起,抓几个说出怨言的头目和士兵斩首,过三天再杀几个。另外还要重责一批人。借他们的人头和血肉之身,表将军忠于闯王之心。”

    袁时中犹豫地说:“这样事我不忍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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