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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自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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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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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看了几遍,虽然觉得很有道理,但他心中的痛苦仍然一时不能消除。于是他决定出去打猎,借以排遣愁闷。谁知出了沈阳城后,无意间又经过宸妃墓前,登时触动他的心弦,又哭了一阵,哭声直传到陵园外边。哭毕,奠了酒,才率领打猎的队伍继续前进。自从宸妃死后,她的音容始终索绕在他的心头,不能淡忘,直到一年后他死的时候,那“悼亡”的悲痛依然伴随着他。

    刘子政带着洪承畴给皇帝的一封奏疏和给兵部尚书陈新甲的一封密书,离开了松山营地后,一路上风餐露宿,十分辛苦。到了山海关后,他就因劳累和感冒病了起来。虽然病势不重,但毕竟是上了年纪的人,又加上心情忧闷,所以缠磨几天,吃了几剂汤药,才完全退烧。他正要赶往北京,忽然听到风传,说洪总督率领的援锦大军在松山吃了败仗,损失惨重。这传闻使他不胜震惊和忧虑,不能不停下来听候确讯。连着三四天,每天都有新的传闻,尽是兵败消息。到了第五天,山海关守将派出去的塘马自宁远回来,才证实了兵败的消息是真。除关于洪承畴的下落还传说纷纭外,对大军溃败的情况也大致清楚了。刘子政决定不去北京,只派人将洪承畴给皇帝的奏疏和给陈新甲的书信送往京城,他自己也给一位在朝中做官的朋友写了一封信,痛陈总监军张若麒狂躁喜功,一味促战,致有此败。

    他想,既然援锦大军已溃,他赶回北京去就没有必要了。为着探清洪承畴的生死下落,他继续留在山海关。山海关的守将和总督行辕在山海关的留守处将吏,都对他十分尊敬。他仍然住在澄海楼,受到优厚款待。山海关守将和留守处的将吏们每日得到松锦战事消息都赶快告诉他,每一个消息都刺痛他的心,增添他的愤慨和伤心,也增添他对国事的忧虑和绝望。白天,他有时在澄海楼等候消息,或倚着栏杆,凝望着大海沉思,长啸,叹息。有时他到山海关的城楼上向北瞭望。有时出关,立马在欢喜岭上,停留很久。有时他到城中古寺,同和尚了悟闲话,一谈就是半天。但每天晚上,他仍然在灯下注释《孙子兵法》,希望能早一点将这一凝结着多年心血的工作搞完。

    又过了十天,许多情况更清楚了。他知道洪承畴并没有死,也不肯突围出来,退守松山堡中待援,被清兵四面围困。八位总兵有六位突围而归,只有曹变蛟和王廷臣留在洪的身边。他心中称赞洪的死守松山,说道:“这才是大臣临危处变之道。到处黄土埋忠骨,何必自陷国法,死于西市!”后来他听说有塘马从宁远来到,急急地赶赴北京,并听说是宁远总兵吴三桂向兵部衙门送递塘报,还带有吴三桂和张若麒的两封急奏。对于吴三桂的奏本他不大去想,而对于张若麒的奏本想得较多,忿忿地说:

    “皇上就相信这样的人,所以才是非不明,如坐鼓中!”

    一连数日,都是阴云低垂,霜风凄厉。刘子政心中痛苦,命仆人替他置办了简单的祭品,准备到欢喜岭上威远堡的城头上向北遥祭在松、锦一带阵亡的将士。主管总督行辕留守事宜的李嵩,就是春天到红瓦店迎接他的那位进士出身的文官,洪承畴的亲信幕僚,知道刘子政有遥祭阵亡将士之意,正合他的心愿,就同刘子政商量,改为公祭,交给行辕留守处的司务官立即准备。刘子政原想他私自望北方祭奠之后,了却一件心事,再逗留一二日便离开山海关往别处去,如今既然改为公祭,隆重举行,他也满意。在威远堡城中高处,临时搭起祭棚,挂起挽联,哀幛,布置了灵牌,树起了白幡,准备了两班奏哀乐的吹鼓手。除留守处备办了三牲①醴酒等祭品之外,刘子政自己也备了一份祭品,另外山海关镇衙门、榆关县衙门、还有其他设在山海关的大小文武衙门都送来了祭品。商定由李嵩主祭,刘子政读祭文。刘子政连夜赶写好祭文,将稿子交李嵩和两三位较有才学的同僚们看了看,都很赞赏,只是李嵩指着祭文中的有些字句说:

    ①三牲——牛、羊、猪。

    “政老,这些话有违碍么?”

    刘子政说:“镇中先生,数万人之命白白断送,谁负其咎?难道连这些委屈申诉的话也不敢说,将何以慰死者于地下?我看不用删去。祭文读毕,也就焚化,稍有一些胆大的话,只让死者知道,并不传于人间,有何可怕?”

    李镇中一则深知刘子政的脾气很倔,二则他自己也对援锦大军之溃深怀愤慨,而且他的留守职务即将结束,前程暗淡,所以不再劝刘子政删改祭文,只是苦笑说:

    “请政老自己斟酌。如今朝廷举措失当的事很多,确实令志士扼腕!”

    临祭奠的时候,各衙门到场的大小文武官员和地方士绅共有二三百人,其余随从兵丁很多,都站在祭棚外边。当祭文读到沉痛的地方,与会的文武官员和士绅们一齐低下头去,泣不成声。读毕,随即将祭文烧掉。回关时候,有些文官和本地士绅要求将这篇打动人心的祭文抄录传诵,刘子政回答说祭文已经焚化,并未另留底稿。大家知道他说的是实话,也谅解他焚稿的苦衷,但没人不感到遗憾。

    山海卫城内的士绅们,近来都知道刘子政这个人,对他颇有仰慕之意。但因为他除了同了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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