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几天前到了武关,大批官军已经出了武关向商洛山区进逼,白羊店十分紧张,所以听到闯王传谕,想着一定是闯王派他去抵御郑崇俭,不觉从椅子上一跃而起,猛拍了一下大腿,说:“好啦,闯王到底认识咱郝摇旗是一个有用的人!”至于为什么派他去智亭山而不去白羊店,他开始也觉得有点奇怪,但随即他猜想一定是因为闯王认为智亭山是通往武关和龙驹寨的咽喉,主将驻守这个地方才容易两面兼顾。他立刻点齐三百精兵交给一个偏将,自己便连夜往老营来了。
郝摇旗一到老营的大门外边,一片肃静的气氛登时大变。他平素不拿架子,吊儿郎当,不如意的时候动不动骂人打人,而高兴的时候又不管对什么人都要开玩笑,只有对闯王、高夫人和刘宗敏等极少数几个人比较规矩。这时他看见人就亲热地打招呼,粗喉咙大嗓子地骂两句。双喜、张鼐和一大群男女亲兵正在大门外分作两团练武功,他笑着骂道:“你们这些姑娘、小伙子,平日不用功,清早只会他妈的睡懒觉,如今要打仗了才练武艺,这可不是临上轿时才缠脚么?中屁用!”一句话,逗得满场的姑娘和小伙子哈哈大笑。而他就在笑声中向院里走去,脚步踏得地皮冬冬响。
闯王迎到天井里,拉着他的手说:“摇旗,你来得真快!人马都动身了么?”
“人马已经上路啦。怎么,马上要厮杀么?”
自成点点头,拉着他走进上房,说道:“摇旗,又得你辛苦一趟。”
“辛苦?咱当武将做的就是这号买卖,一到打仗的时候就精神来啦。嫂子,你说是么?”郝摇旗转向笑着迎他的高夫人问。
高夫人一边替他拉小椅子一边说:“锣鼓已经响起来,这出武戏就等着你唱啦。”
坐下以后,自成说:“摇旗,目前这个大战是咱们在商洛山生死存亡之战。听说郑崇俭将到桃花铺,南路的官军就由他亲自督战……”
不等自成说完,摇旗就接着说:“我操他姓郑的八辈儿老祖宗,让他狗日的亲自来试试吧,没有便宜叫他捡!”
自成笑着说:“老弟,你也不要大意。这次郑崇俭调集了一万多人马,其中有从榆林调来的两千边兵。从西安、三原各地调来了三千多训练有素的人马,不可等闲视之。要杀退他们的进犯,须要经过几场恶战,并非轻而易举。”
“屁!榆林来的边兵也是一个鼻子两只眼睛,我知道他们一顿能吃几个馍,刀砍在身上一样流血,并不是铜头铁额,刀箭不入。难道他们手里拿的刀能够杀人,咱们手里拿的刀只管切菜?”
“老弟,你说得很对。他们手里拿的兵器是铁打的,咱们手里拿的兵器也不是木头削的。不过目前咱们困难的是人马太少,还得几下里应付敌人。”
摇旗跳起来说:“李哥,你,你不要担心咱们的人马少嘛!官军虽说人多,一到打起硬仗时,狼上狗不上,有几个真心卖命的?你李闯王手下的人,谁不是一听见杀声起就奋勇向前,丢掉脑袋连眼皮也不眨?我说,李哥,别担心咱们人少。这里地势窄,不像平地,人马少啦厮杀起来反而不至于互相拥挤,互相碍事。以少胜众,就靠一个勇字。”
李自成笑着从小椅上站起来,拍着郝摇旗的肩膀说:“妥啦,有你这员猛将,我对武关这一路就不用担心啦。”
“李哥,南边这一路,我郝摇旗包下啦。倘若抵挡不住,让郑崇俭这个婊子养的攻进来,你把我的这个吃饭家伙砍下来,挑在枪尖上游营示众。”
自成笑着点点头,正想向摇旗说明已经决定命刘明远做南路主将,看见李来亨走进二门来,就把冒出嘴边的话咽了下去。等来亨走到上房门外,他沉着脸色问道:
“来亨,大清早,你不好生练功,来做什么?”
来亨规规矩矩地立在门槛外边,说着:“我爸爸一夜不放心,不断问官军有什么动静。全家上下都瞒着他,只说官军没有什么新动静,一时还不敢向商洛山中进犯。刚才他发了脾气,把全家上下骂了一顿,叫我立刻来问问二爷、二奶,务要把真实军情问清楚,不许我回去隐瞒一句。”
自成想了一下,决定不再对李过隐瞒。但是军事机密,他不愿使来亨传报,也不愿全部让摇旗知道。他转过头去,望着高夫人说:
“你去当面对补之说清楚吧,也问问他的意见。你顺便找到子明,把王吉元那里的事情告诉他,请他一吃过早饭就辛苦一趟,到吉元那里替弟兄们看看病。”
高夫人没有说别的话,到厨房里嘱咐一下,同来亨一起走了。
“摇旗,”闯王含笑说,“明远从崤函山中回来以后,一直防守武关一路,地理熟悉,也深得将士爱戴。昨天他回到老营来商议军事,请求派你去帮助他。虽然他是正,你是副,可是他对你十分尊敬。如今全军安危,商洛山中的祸福吉凶,都挑在你们两人的肩上。你去到智亭山千万同明远和衷共济,使这一仗旗开得胜。明远十几岁就跟我一道起义,跟你也是老朋友。他对人谦虚和气,一定会同你处得很好。昨天他提出来让你做主将,我同捷轩都认为临敌易帅不大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