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朝廷硬把印把子塞到你手里,你能够坚决不要,得罪朝廷么?”
“这是日后的话,到时候再说吧。马三嫂,你务必嘱咐二拴,李闯王的耳目很多,这事可不是好玩的,千万得小心谨慎。”
“这个,自然。我已经嘱咐过二拴,谈这事不能够开门见山,直来直去,先拐弯抹角儿试探一下,只要他露出一丝儿活动的意思,下一步就有门儿了。二拴这孩子是个机灵人,一肚子鬼,眨眼就是计,即令同王吉元谈不入港,也不至于自己先露馅。大爷放心。”
“马三嫂,我知道你有胆有识,肩上能挑起大事,所以才托你去办。可是李闯王不是好对付的,高桂英也不弱,这事千万得机密,不可大意。事成,你跟二拴都有大功;不成,就会有杀身之祸,也坏了大事。”
“我的好寨主,你把我马三婆当成了什么人?自从俺家马老三去世以后,这十七八年我不得不抛头露面在人场中混,乡下住,城里也住,什么困难没遇过?什么泼皮捣蛋的人没打过交道?我虽说是女流之辈,可也是染房门前槌板石,见过些大棒槌。这事你只管放心。纵然事不成,也不会丢了老本。我放下金钩和长线,稳坐钓鱼台。他王吉元不上钩,算我马三婆枉活了四十岁。倘若他王吉元愿意弃暗投明,这事也只有他知道,对外人风丝不露,说动手就动手,不让他夜长梦多。怕什么?用不着替我担心。”
“好,好。我知道你马三嫂心中窟眼多,二拴也飞精飞能,不会出错。万一王吉元死心做贼,不肯投诚,咱们下一步怎么办?”
“用银子买动他的心。”
“我的意思是万一用银子买不动?”
马三婆一时回答不上来,耸动柳叶眉,转着眼珠,搜索新主意。宋文富不等她想好主意,脸色严峻地说:
“马三嫂,一条鱼不上钩,别的鱼还会上钩。你告诉二拴,要是王吉元不肯降,就勾引他手下的头目和弟兄投降,把他除掉,这是中策。不能够赚开李闯王的老营寨门,可是只要他们能献出射虎口这道门户,对咱们也有很大好处。就这么办!”
“好,就这么办。寨主,你等着好消息!”
同马三婆商量毕,宋文富回到小书房中,当下修密书一封,派人连夜送往商州城抚台行辕。抽屉中还锁着一封田见秀的书子,是黄昏前从李自成的老营中派专人送来的,下书人已经转回射虎口了。几个月来,义军方面都是以田见秀的名义同宋文富书简往还。这封书子的措词不亢不卑,劝他值此商洛山中风云紧急时日,与义军共维旧好,万勿受官府威迫利诱,助纣为恶,贻将来无穷后悔。现在他打开抽屉,将这封书信取出,重看一遍,冷笑一声,在心中恨恨地说:
“哼,田见秀,我知道你已经病得快死啦。李贼,你以为我对你老营的动静不知道?我宋文富不是糊涂蛋,瞎了你的眼睛!这几个月,老子不得已同你们这班流贼虚与委蛇①,其实有狗屁交情!咱们这笔账也该到清算的时候了。”
①虚与委蛇——假意敷衍。委蛇,音weiyí意即敷衍应付。
他把田见秀的书子就灯上烧掉,然后提笔写封回书,措词十分客气,说他平日因官军残害百姓,切齿痛恨。如商洛山发生战争,他坚决与义军赓续旧好,保境安民,誓不“为虎作伥”。书子写好以后,他害怕将来官军破了李自成的老
营,这书子会落入官军之手,随即抄了一份,准备呈报巡抚存案,说明他是用计“骗贼”。他将管事的仆人叫来,嘱他天明以后派专人将给田见秀的回书送到闯王老营,并预备两坛好酒和一口大猪作为礼物带去。
大奶奶见他迟迟不回上房睡觉,也没去两位小老婆房里,便亲自提着纱灯笼来书房看他。她见他刚打发管事的仆人出去,面露得意之色,便坐在他的桌边说:
“天下大乱,我并不巴望你出去做官。自从去年冬天李闯王来到商洛山中,好多山寨给他攻破,几百家财主大户给他弄得家破人亡,有的灭门杀光。咱们宋家寨地势险要,防守严密,又无人做内应,他不敢贸然来攻,可是我天天提心吊胆,夜间一听见寨中狗叫就心跳不止。贼人就在射虎口,咱们树大招风,这半年多就像脚踩着刀尖儿过日子。你说,这一回能把贼人从商洛山中赶走么?”
“岂但赶走?还要将他们一鼓荡平!”
“拿得准么?难道他们抵抗不住时不会像往年一样到处流窜?”
“如今李自成和他的贼兵贼将大半都在害病,不能骑马颠簸,如何流窜?这才是天亡逆贼,使他们欲逃不能。”
“唉,要是这样就好了。自从李闯王来到以后,咱家在射虎口以西的十几处庄子,一两千亩土地,十几架山,出产的粮食、棉、麻、生漆、药材,全都收不到手。这班昧良心的佃户庄客们好像有了靠山,全不把东家放在眼里,倒把应该分给东家的东西交给贼子一部分,余下的全霸占了。你说,这不是不讲王法了么?他们就不想想,迟早有水清时候。”
宋文富冷笑说:“一旦水清,我要叫这班没有良心的庄稼汉加倍交租!少交一颗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