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了。离这儿有六十多里。”
田见秀把客人送出村边时候,他的全体将士都在备马,有的已经在站队,准备出发。另外谷可成的二十个弟兄和运粮食的骡子队也准备停当;牵骡子的是十个弟兄,各挂腰刀。田见秀正要同客人分别,小将马世耀跑到他的面前禀报:刚才有老百姓来说,离这儿七八里路的一个村庄里到了一百多个刀客,正在向老百姓派饭。田见秀问道:
“是黑虎星这小子的人马不是?”
“不知道。”
田见秀想了一下,说:“世耀,你带着三十名弟兄留下来,明天四更以后到张家寨东门外等候,听可成的将令行事,随着他押运粮食,多多小心。”他又转向客人,脸上挂着笑容说:“恭甫兄,弟有军务在身,马上出发,恕不远送。”
“再晤非遥,伫候佳音。”
张守敬走了一阵,到一个小山头上,立马回顾,看见田见秀的大队骑兵已经离开所驻的村子向东行,旗帜在夕阳中隐约飘扬。但他没料到,田见秀的人马只走了五六里路,在一个山沟中停下休息,等到太阳落下以后又回到那个村里,而见秀本人却跟马世耀留在村中未动。
这大晚上,田见秀同几个偏将谈了一阵,并嘱咐他们明天五更进寨以后务必约束部下,不要多杀无辜,随后,他叫大家早去休息,自己坐在火边等候袁宗第率领人马到来。十年来经过数不清的战斗,攻城破寨好似家常便饭,但今晚他的心情却有点不同平常,担心这计策会万一被寨中识破不能破寨,闯王的处境更加困难,留在商洛山中练兵的计划将成泡影。过了一阵,他又觉得两天来步步棋都走得很顺,只要在一夜之间张家寨的人们不能识破计策,到五更鼓就可以把寨子破了,据他同自成估计,张家寨中积存的粗细粮食至少有三四千石,银钱、衣物和珠宝、首饰等当然也很可观,想着破了寨子对全军和饥民的眼前好处,他的心暗暗地感到兴奋。但随后他又想着攻破寨子后不知将有多少人被杀死,其中有许多是无辜的老弱妇女,他的心又感到不舒服。他从火边站起来,抄着手在屋中走了一阵,想起来几天前从本宅主人的书柜中找到的一些书籍,其中有一部佛经,他始终没去翻动。于是他一时心血来潮,洗洗手,取出来这部有注释的《金刚般若波罗蜜经》,摊在桌上,恭恭敬敬地坐在灯下读起来。
在开始读的时候,他的心中很清静,外边的马嘶声、人语声,仿佛都隔得很遥远,似听见又似听不见。但过了一阵,他的心又渐渐地乱起来,禁不住考虑着将要如何同乡勇们争夺寨门,如何免不了进行巷战,如何搬运为数众多的粮食和财物。越想越读不下去,他合上佛经,叫来一名亲兵,问道:
“袁将爷的人马还没有消息么?”
“还没有消息,大约快到了。”
说话之间,袁宗第率领着五百骑兵(其中有二百名是从老营增援来的)到了。田见秀正要走出院子迎接,他已经提着马鞭子,精神抖擞,大踏步冲进大门。他一把抓紧见秀的手,苍声苍气他说:
“玉峰哥,快叫弟兄们给我弄点东西吃,在马上冻坏了!”
他们手拉手走进上房,就像是很久不见面那样亲热。袁宗第在短短的胡子上抹了一把,抹去了凝结在上边的一层霜花,又把脚连着顿几下,说:
“骑马真冻脚,完全冻麻木了。怎么,事情进行得很顺利吧?”
“到目前看来很顺利,但愿五更时也能像这样顺利。”
“准会顺利地撕开围子。今天下午我动身时,有两只喜鹊迎着我的马头叫得可欢!”袁宗第说毕,哈哈地笑起来,伸出手在火上烤着。
“自成什么时候来到?”
“恐怕要到天明前后了,三四千石粮食,还有多少财物,不得几千人来搬运?搬运去放在哪儿?为这事,听说老营里从今天上午就忙乱得不亦乐乎。”
见秀笑着说:“这几年来我常说自成的智谋出众,如今看他智取张家寨所想的妙计,叫我实在不能不五体投地。”
“提到自成,我姓袁的真没话说,咱们不说荥阳大会和兵困车厢峡时自成的智谋多么叫人敬佩,就拿上月他去谷城这件事说,咱们准有他看得高,看得远,看得清楚?所以我说,潼关这一次惨败算不得什么事儿,这只是上天故意磨练磨练他,自古成大事立大业的,有几个人不栽过几次跟头?江山可不是好端端从天上掉下来的!”袁宗第的眼光随便转往桌子上,看见豆油灯的青光下放着一本黄封面的经卷,感到新奇,望着见秀笑一笑,问:“你在读这个东西?”
“从来没读过,刚才才拿出来读了一段。”
“嗨,你这个人呀,别人说你是活菩萨,你真想修行成佛哩!到五更咱们就要攻寨子,杀人放火,你却在二更时候又布置军事,又读佛经,不是很可笑么?”袁宗第见见秀笑而不言,又说道:“田哥,别生气,你能够成佛也是好事儿。可是咱们目前还得靠自成的妙计和将士们的刀剑去破开张家寨,靠念经可没有门儿。”他大笑一阵,向站在门外的一个亲兵问:“人马都到齐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