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师,挽着象刀的马缰劝他突围。他不肯突围,用刀向虎大威扬一扬,大声说:“放手!”虎大威放了手,立刻有一大群敌人把他们冲散了,以后再也没有会合的机会。
经过半天的攻守战和半个时辰的混战之后,卢象升的将士死伤惨重,剩下的不多了。贾庄外边不远有一座蒿水桥。战场已经由贾庄移到蒿水桥边,实际上也只是些零星战斗。明兵这一堆,那一团,被敌人分割包围,坚持着最后的战斗。这种战斗,既不是为着胜利,也不是为着突围,而是受一个十分单纯的愿望所支配,就是要在自己倒下之前多杀死一个或几个敌人,死不投降。
虎大威和杨国柱都负了伤,不知什么时候就突围走了。家人顾显一直跟在卢象升的身边,负了十几处伤,栽下马去,失了知觉,过了片刻,他突然抬起头,睁开血红的眼睛,但是他没有再看见总督和五明骥。正在这时,有一群敌骑从他的面前奔过,他从地上抬起短剑,用力向敌人掷去,恰好刺中了一个敌人的头部。敌人大叫一声,栽下马去,“老子又赚了一个!”顾显在喉咙里骂了一句,倒下去死了。
卢象升已经受了三处箭伤和两处刀伤,他的身边只剩下宣府参将张岩、掌牧官杨陆凯和二十几个骑兵,而且都负伤了,他率领着二十几个人杀到蒿水河边,被宽阔的河水拦住,冰不厚,已经有几匹马踏破了冰凌陷在河里,对岸有一个穿红袍的敌将带着一起人用乱箭射来,象升的左胸上又中了一箭。他拔出箭,大吼一声,五明骥腾空一跃,跳过了两丈多宽的河水。敌将大吃一惊,回马便逃。象升连砍死两个敌人。如果他这时向南奔去,会很容易地脱离战场。但是他没有这个想法,他回头一看,发现跟着他的二十几个人都不曾过来,正在被十借以上的敌人围攻。他又吼叫一声,同时把镫子一磕。五明骥好像懂得主人的意思,打个转身,踏着蹄子,喷鼻,奋鬣,愤怒地叫了一声,一纵身跳回到河水这边,往敌人的核心冲去,卢象升因为流血太多,感到自己快要不能支持,快要死了。他一面砍杀,一面呼喊着下边的话,鼓励他的将士,也鼓励他自己:
“将军断头,勇士捐躯,就在此时!杀!杀!……弟兄们,用劲儿杀呀!……”
他的背上又中了一刀,身子猛一摇晃,几乎栽下马去。但是他赶快用左手扶住马鞍,回身砍死了一个敌人。他把自己的人马救出来,重新来到蒿水河边,背水作战。这时,他的身边只剩下五六个人,参将张岩和大部分弟兄都死了。掌牧官杨陆凯骑着千里雪,紧随在他的身边。千里雪的洁白的身上被鲜血染污几片,有些血是杨陆凯的,也有些是从敌人的身上迸过来的,杨陆凯负伤很重,困惫不堪,衰弱地对卢象升说:
“大人,你快跳过河走吧,我在此挡住敌人!”
卢象升似乎没有听见他的话,又似乎在鼓励他,重复着叫:
“将军断头,勇士捐躯,就在此时!”
战斗又继续了一阵。五明骥的一条前腿突然中了流矢,打了前栽。卢象升翻身落马,但他挣扎着站了起来,徒步迎战,一群敌人骑兵包围着他,要他投降。他一面抵抗,一面愤怒地说:“堂堂大明,只有断头将军,没有投降将军!”但声音已经很弱,很低,不能连贯,片刻之间,他的头上又连中两刀,一刀在后脑,一刀在脸上。他大叫一声,倒了下去,把大刀抛得很远。他的耳膜上还在响着刀剑声和喊杀声,而他自己像做梦一样,模模糊糊地觉得自己仍在战斗,仍在呼喊。不过,他又模糊地知道自己受了重伤,躺在地上,血正在向外奔流。他还想挣扎起来,再杀死一两个敌人,可是他挣扎不动,哼了一声,失去知觉。
杨陆凯也从马上栽下来,离卢象升躺卧的地方只有几尺远。他以为象升还没有死,赶快挣扎着爬过去,用自己的血身子遮盖着总督,敌人不知道那第一个倒下去的、穿着小兵号衣的勇猛战士就是卢象升,所以没有割取他的首级。但他们非常恨他,尽管看见他已经死了,还用乱箭射他,为死伤的伙伴报仇。杨陆凯在箭雨中紧紧地抱着总督,没有叫喊,也没有动一动。他死了,背上中了二十四箭,还有许多箭落在他的周围,深深地插入土中。
当卢象升落马之后,五明骥昂着头,吃惊地向周围望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随即它明白自己受了伤,而主人也离开它了,它又失望又愤怒地冲出重围,几乎将一个敌方骑兵冲倒。一群敌人看见它是一匹稀见的骏马,从四面围上来,打算把它捕获。它昂着头,抖抖鬃毛,兀立不动,连喷几个鼻子,望着蒿水长叫一声,等敌人走近身边时,它突然狂怒地跳厂起来,踢倒了一个敌人,破着一条前腿向旷野奔去。几个清兵仍不死心,继续追它。它跑到蒿水的转弯地方,徘徊起来。一眨眼工夫,几个清兵又追到了。它打算纵身跳过河去,但因为它的前腿负伤,而这地方的河身又特别宽,它在离岸两丈远的地方落下水里。它正在挣扎着往对岸浮去,清兵射了几箭,把它射死。
三天以后,在一个夜间,杨廷麟赶到战场上寻找卢象升的尸体。
他没有看见刘宇亮。卢象升的手书还揣在他的身上,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