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铜仙鹤和婆金铜鼎上。一个宫女把一只鹦鹉笼挂在向阳的恬松枝上,拉起青缎笼围。鹦鹉在阳光中舒展一下羽毛,看见一群太监带着乐器走来,忽然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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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翊坤宫——在紫禁城内西路,当时为袁妃所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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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皇上用膳!”
恰在这时,一个面貌漂亮的御前牌子①来到皇帝身边,请他用膳。他放下朱笔,哦了一声,站起来走出暖阁。
像平日一样,每顿饭都在他的面前摆满了几十样荤素珍铸,除非他传旨召皇后或某一妃子来乾清宫陪伴他,总是他独自寂寞地吃着,旁边站着许多小心服侍的太监和宫女,外边奏着老一套的鼓乐。对这种刻板的生活方式,他感不到一点乐趣,但是又不能不这样生活,因为不如此便不是皇帝派头,便不合一代代传下来的宫中礼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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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御前牌子——御前近侍太监的俗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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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情无趣地吃着早饭的当儿,他忽然想起来国库如洗。灾荒惨重和清兵深入等问题,便把筷子一扔,走回暖阁去了。
在心绪烦恼中,他重新把那张名单拿起来看了看,不再多考虑,用朱笔随便把次序改动一下。他对于这么随便一改动很得意,因为他认为这样办就可以对臣工“示以不测”,而一个英明的皇帝就得经常使臣工摸不透他的思想和脾气。他一点没有注意,经他随便把次序一改,有的本来该升迁的反而无缘无故地降级了,该初授从七品给事中的竟然意外地变成了七品御史或六品主事。后来,内阁诸臣看见这个被御笔改动了的名单大为吃惊,但也不敢问,只好执行。更可笑的是,他为要对阁臣们“示以不测”,从御案上拿起《缙绅》①随便一翻,找一个比较顺眼的名字添在名单的后边,并注上“御史”二字,后来内阁和吏部费了许多力量在北京找不到这个人,过了两个月才打听到这个人在一年前病故于福建原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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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缙绅》——封建时代的官绅题名录,应该叫做《缙绅录》,但在明朝习惯上简称《缙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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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上午,崇祯没有离开乾清宫。他批阅着只能令他增加烦恼的各种文书,愁眉不展地思考问题。困倦时候,他就叫太监王承恩把奏疏或塘报读给他听。文书房把一封弹劾杨嗣昌的奏疏送了进来,他一看是翰林院编修兼东宫讲官杨廷麟的,不由得把眉头一皱,想道:这个大胡子的杨翰林又议论什么呢?
“把杨廷麟的疏子读给我听!”他不耐烦地低声说,向王承恩瞟了一眼。
王承恩拿起来杨廷麟的奏疏,朗朗地读起来。听着听着,崇祯的火气上来,不由得打断王承恩,问:
“他怎么说?把这句话重读一遍!”
王承恩念道:“陛下有挞伐之志,大臣无御侮之才;谋之不臧,以国为戏!”
“什么话!”他不满意他说。“书生之见!下边呢?”
王承恩接着念:“杨嗣昌与蓟辽总督吴阿衡内外扶同,朋谋误国,倡和议款,武备顿忘,以至于此!……”
“停!停!”崇祯从椅子上跳起来,用指头敲着御案说:“什么‘内外扶同,朋谋误国’,尽是胡扯!你知道,这个杨廷麟是否同什么人朋比为好,故意攻讦大臣?”
“奴婢不知道。”
崇祯想一想,也想不出杨廷麟在朝中同什么人朋比为好,只好说:“好,念下去!”
“督臣卢象升以祸国责枢臣①,言之痛心。夫南仲在内,李纲无功;潜善秉成,宗泽殒命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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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枢臣——此处指杨嗣昌。
②大南仲……殒命——耿南仲和黄潜善都是南宋初年的权臣,反对对金抗战,为宋高宗所信任。李纲和宗泽是主张抗金的两大领袖,李纲只做了七十七天宰相被免职,宗泽在开封饮恨而死,临死时还大呼:“过河!过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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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祯把脚一顿,哼了一声,吓得王承恩的手一抖,不敢再往下念。
“太不象话!竟是肆口诋毁!”他在屋里走来走去,忿忿地问:“谁是李纲和宗泽?谁是耿南仲和黄潜善?何不说秦桧在朝?难道朕是宋高宗么?……可恶!可恶!”
杨廷麟在疏中所使用的典故,使崇祯皇帝很难忍受。他想,这个杨胡子学问不错,才叫他担任讲官,怎么会这样胡乱用典,比得不伦不类?“什么话!”他心里忿然说。“赵构偏安江左,而朕虽然百般苦撑,到底还是一统天子!”他最讨厌有人把他的和议计划比成南宋对金的屈辱求和,偏偏杨廷麟硬把南宋的情形拿来比!他还记得,十来天前,有一次上朝时候,就是这个杨廷麟出班跪奏:“目今虏兵深入,畿辅糜烂。各路援军云集,大都观望不前,实因京师流言纷纷,不知朝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