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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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办过多少“大事”。姊弟俩愈说愈不对头了,终于是徐绮君板着脸和梅女士离开孟渊旅社,也没将自己的住址告诉她的弟弟。

    浙江路南京路的转角有几个“三道头”站着。他们的两手叉在腰间,手指按着乌亮的勃郎宁的枪管,他们的蓝眼睛闪射着凶光,射到来往的路人们的脸上。梅女士和徐绮君也受到这样狰狞的一瞥。五六位“安分的市民”聚在一家烟纸店面前,交头接耳像在议论什么。梅女士俩走过他们的跟前时,也受到猜疑的睨视。猛然脑后一声吆喝,梅女士回头望,印度巡捕的大黑手,粗暴地打在两个三个肩膀上,烟纸店前的一小堆人立刻逃窜四散,却在不远的地方又站住了,偷偷地呆呆地望着。

    两对印度马巡,都背着马枪,从路西而来,在永安公司正门前盘旋了一会儿,便又缓缓地向西去了。汽车人力车流走的车辙间,这里那里,躺着三四张传单。对峙的两家百货商店的漂亮的门面,依然吞进又吐出一群一群的顾客:大肚皮的商人,高视阔步的绅士,露出大半只臂膊然而不让颈脖子看见太阳光的时装的少妇,穿了长背心一样的几乎裸露着上半身的薄纱衫的西洋女子。而在这五光十色的人潮中,怪惹眼地又有些“三道头”,印度巡捕,凸出了肚子的黑绸长衫的包探,横冲直撞地往来梭巡。

    是照常的繁华和平静,然而是大风暴以后的繁华和平静!

    人们不快活的脸上显然有些被打扰了的不很愉快的颜色。

    “今天是全体动员出发讲演的第二天,为的要唤起市民注意顾正红案,也为的反对印刷附律,交易所领照,和码头捐!

    你看,帝国主义那种如临大敌的威吓!”

    到了永安的大门时,梅女士在徐绮君耳旁轻轻地说。

    两位相视一笑,顺脚走进了那百货公司。

    徐绮君却也打算买些应用品。她们到了三楼,又转上四楼去。这里顾客不多,寥寥的几位,还都是随便看看的。店员们懒懒地倚在柜台旁,三三两两地在谈论,那种轻松的神气极像是议论什么新排演的“机关布景,八音联弹的文明戏”。徐绮君正在钟表部前看着一排德国制的小巧的时钟,梅女士从后面跑上来,轻轻地碰她的臂肘。自始便用半个耳朵听着店员们的谈话的梅女士,此时听到了几个可惊的字了。徐绮君转过脸来向着她的同伴,正要问是什么事,梅女士的眼光忽又引开,遥掷到那边靠马路的一排窗。通到洋台上的一扇门开着,颀长的一个男子倚在门旁,脸儿向外。微笑浮上梅女士的嘴角,而且并没用眼光招呼徐绮君,就飞快地跑到那男子的跟前。

    相距不满半丈的时候,梅女士认准是梁刚夫了,同时他也回过头来。

    “果然是你回来了呀!刚才宝山路口就见了你了。”

    梅女士妩媚地笑着说。

    “昨天到的。黄因明呢?”

    “不知道。早上十点钟她先出去。说是到棋盘街的罢?”

    “不错。她是派在四马路棋盘街一带。你不是和她在一处么?”

    梅女士略有些忸怩了,勉强笑着回答:

    “不。我到火车站接一个朋友,刚刚回来。”

    “那么,老闸捕房门口的事,你不在场,也不知道?”

    “出了事么?”

    “是的。不大也不小的一件事。老闸捕房里关进了一百多个,巡捕开枪,当场死了五六个,伤的还没调查明白。我们损失了很好的一个人。如果黄因明没有下落,那就是两个!”

    这铅块样的句子揭去了梅女士脸上的粉霞样的光彩,但她的眼睛里立刻透出血色;多少带几分吃惊,然而还镇静,她急口地问:

    “什么时候发生的?”

    “午后一点钟我在这一带巡行,还没有事;三点多钟在闸北接到消息,说是已经流了血。好!‘二七’以后第一次的血!”

    接着是兴奋的沉默。然后梁刚夫冷冷地微笑着,又加一句:

    “回去看黄因明有没有在家!”

    “在家的话,叫她到二百四十号么?”

    梁刚夫点一下头,就走了。梅女士惘然望着窗外的热闹的街道,望着那些照常行乐的人们,愤怒的血液升到她的脸颊,这时候徐绮君已经站在她肩下。

    从永安公司出来,梅女士和徐绮君沿着南京路向西走。对街同昌车行样子间的大玻璃窗破了一块,碎玻璃片落在水泥的行人道上,已经被往来的脚踏成粉屑,而在这亮闪闪的碎堆中间,分明还有殷然的一滩血迹!这就是牺牲者的血,战士的血!可是现在悠闲地踏过的,是一些擦得很亮的皮鞋和砑金的蛮靴,是一些云霞样的纱裙飘荡着迷人的芳香,是一些满足到十二分的笑脸,似乎不曾有过什么值得低头一看的事情发生在这个地点。

    梅女士激怒得心痛了。她睁大着充满了血的眼睛,飞快地向前走。满街的人都成为她的仇敌。她的柔软的肩膀猛撞着强壮的臂弯,也不觉得痛,她只是发狂地向前。是呀,向前。前面就是老闸捕房,殉道者的圣殿!

    然而在广西路转角她被阻止了。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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