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工记》云:“凡攻木之工七,攻金之工六,攻皮之工五,设色之工五,刮磨之工五,抟植之工二”,又“价师各掌其次之货贿之治,辨其物而均平之,展其成而奠其价。”遐稽三代,治道郅隆,庶富之麻,蒸蒸日上。乃沿革至今,故步自封,罕有竭耳目心思以振兴新法者,何怪乎国中贫情而外侮日乘也。
兹欲救中国之贫莫如大兴工艺,其策大略有四:一宜设工艺专科也。中国于工作一门向为夫所轻易,或鄙为雕虫小技或詈为客作之儿。明熹宗以天子之尊而刻木飞鸢,史册犹多遗议。致天下有志之士不敢以艺自鸣,国家何能致富乎?今拟设立工艺专科,即隶于工部,其为尚书侍郎省均须娴习工艺。
诏各省人民有新造一器新得一法为他人所无者为上等,或仿照成法能驾而上之者为中等,若智巧犹人才具开展者为下等。此三等人皆得与试取列,后可以为工务官员。其有自愿售技者,国家准予保护,令专利二十年;一宜开工艺学堂也。
大造生材无地蔑有,而谓华人之巧必逊于西人,此扣盘扪烛之见耳。今宜仿欧西之例,设立工艺学堂,招集幼童,因才教育,各分其业。艺之精者以六年为学成,粗者以三年为学成,其教成各师由学堂敦请。凡声、气、电、光、铁路、镕铸、雕凿等艺悉责成于工部衙门;一宜派人游学各国也。
俄王大彼得以一国之君而屈贵降尊,至何兰、英吉利厂中学习技艺,厥后俄国人材辈出国势大张,史册犹津津乐道。
日本以弹丸小国有志维新,当其初见货物之有入无出也,乃分遣亲藩大臣游历各国,访其政俗、人情,今之伊藤诸臣即当时随派之肆业学生也。
今中国亦宜亲派大臣率领幼童肄业各国,习学技艺,师彼之所长,补吾之所短,国中亦何虑乎才难乎?一宜设博览会以励百工也。欧洲博览会始于法国一千七百六十年以前,至乾隆二十六年英国创雅物会,专赛玩物。嘉庆三年,法王拿破仑第一兴新物会,一千八百十九年,法国共有会场十余处,于是德意志奥各国相继行之。咸丰元年,英创万国通商大会,其最大者为法之巴黎斯会,同治十二年之维也纳会,光绪二年美费拉特费之会。日本在明治初年,子弟工艺学成,于横须贺设立劝工场,以赛新物,其佳者准其专利,虽至微之物皆优奖之,故国本大张,得列公法大国之内。
今中国亦宜于各省会市镇各设劝工场,备列各省出产货物、工作器具,纵人入观,无分中外。一以察各国之好恶,一以考工艺之优劣,使工人互相勉励,自然艺术日新。余尝与陈君敬如拟有上海博览会章程,面呈商务大臣盛宗丞,惟望奏请朝廷严饬各省切实举行,并将出产若干种,人工制造若干种,每年奏报。若出口之土产增多,工匠制造新器增多者,地方官吏及工师分别保奖,不办者予以处分,则无形之奖励多矣。诚所谓西人之富在工而不在商,盖商者运已成之货,工者造未成之货,粗者使精,贱者在贵,朽废者使有用,有工艺然后有货物,有货物然后有商贾耳。大率富强之道,无论何事,皆须平日官为提倡,如农工商务当创新法,开新埠之时必先官设学堂以为教,官创机厂以为式,官助资本以扶持,然后农工商之利可开。
本欲阜财必先费财,西洋各国皆然,而日本为尤著。否则一旦有急,安得人才兵械而用之?纵使可购,亦不过废杂之枪,价且极昂,虚糜而兼误国矣。
治河
河水发源昆仑之墟,伏流数千里,涌出地上汇为星宿海,至积石流入中国。
由积石而东北而南三千里至龙门,山石崇辣,河流湍急,禹凿之以分其势。其在河南省河阴县以西,两岸夹山,势不能改道旁泄,故河流至今如旧。
自荣泽县广武山而东既无两岸之山以束之,而又土松地旷,乃得逞其浩瀚奔腾之势,横流于衮徐冀豫之区,不可复制。我朝定鼎幽燕,正河道敝坏之,后溃决频仍。然河道避逆趋顺,避坚趋疏,避远趋近,避高趋下,挽之即忽左忽右,扼之又乍进乍退,皆失其本性使然。善乎,欧阳公之言曰:河本泥沙,下流淤高,水流不快,上流乃决。故河流已弃之道自古难复,强复之则每决于上流。惟有曲体其性,为分为合,为宽为束,顺其势以驱之,勿容其下流有淤。且下淤之故在于积沙,沙去而不停,则河流自畅。昔李公议制铁龙爪、揭泥竿车,绳曳舟尾而沉之水,篙工急棹,乘流相继而下水,深数尺。
黄怀信制濬川,笆以石压之,取大绳钉两船之端,相距八十步,各用滑车绞动,去来挠荡泥沙,已,又移船以濬,水浅则反齿曳之。凡此皆去沙之具也。
即或施用之法,今昔偶殊,则神明变化在得其人不使河积沙。水落而沙已刷,不与河争地,水涨而有所容则河归山东入海可也,从淮徐入海亦可也,但祛其患而已,何论南北?
我中国防河之员古有能者,防河之策世有成书。国家不惜费数千万金为亿万生灵谋安乐,奈泥沙至下流愈壅,而堤防至下流愈多。且堤工之需土地,势难掘河中泥沙,则必掘就近之田土,迨堤上之土渐坍入河,又再掘田土以修之。年复一年,堤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