间谍
兵凶战危,故事非万不获已圣君贤相断不肯易玉帛布为干戈;若既出于战,则又本杀敌致果之志,运神出鬼没之谋以期必胜。兵法有言:“知彼知己,百战不殆;不知彼而知己,一胜一负;不知彼不知己,每战必败。”又云:“奇正相生,变化不测。诚以兵行诡道,必审机而达权,非行险以侥幸也。”古来善用兵者,凡敌境之夷险,敌将之性情,敌兵之多寡,敌谋之设施,敌意之趋避,敌党之离合,如秦宫照镜,牛渚然犀,无不洞然于心,了然于目。一经开战,出正兵以击之,运奇谋以制之,批媱导窾,迎刃而解;得心应手,好谋而成。夫岂有他术哉,亦惟在间谍之得人而已矣!
然为间谍者须选沉密勇敢、胆大心小、察言辨色、喜怒不形、走捷善走
者始克胜任。平时留心物色以备不时之需,若能钩致敌人为我所用,予以重赏,结以厚恩,与敌气类相投,侦探更易,机密重情不难洞察。如太公之阴谋,鬼谷之抵巇,均不外此术也。中国当春秋、楚汉之时,凡用军之得间谍者,则著著争先,能制人不为人所制,故可操必胜之权;失间谍者则事事落后,欲攻敌反为敌所乘,故动有“偾事”之患。所谓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者,非善用间谍不为功。
按:泰西各邦尤留意于此。即当承平之时,亦必具备金赀,广遣精测天文、善识地理及通兵学、绘舆图者潜往各国,纪其政事之利弊,兵制之法度,关塞之险要,道黑之远近,山川之形势,民庶之风俗。若海道则量其水道之深浅,度其口门之宽隘,察其沙礁之有无,莫不绘图立说,探本寻原,持以归国呈诸政府,然后密颁将士,使之平日考览,诸事明通。即或一旦启衅,早已准备,便可长驱直入,抵隙蹈瑕,或据要津,或趋捷径,无须向导之人,如入昔游之地。师行神速,不啻将军从天上飞来,雷霆从地中奋起;兼之声乐击西,攻虚避实,则敌兵共为骇异,众心早已披靡,此肋制于无形,战胜于未发者也。
今德国相臣俾士麦、将军毛奇,如汉之留侯、曲逆,善于用间谍者也。
毛奇知德、法之将有战局也,即留心法之地势,凡山川险要,程途远近逐一绘出,故以兵入法如驾轻就熟,使法不及拒。又与俾士麦密谋深虑,出奇无穷;复贿法之巴将军,拥师十数万不战而降。俾士麦又密授报馆主笔危言耸听:一说俄有意于印度;一耸英多购苏彝士河股份,与俄为难,使英、俄不睦,彼得免俄之患;英思自备而不敢办法之援,其处心积虑可谓无微不至矣。
又如他国遣来之间谍,若牧师传教,武员游历,或记商贾,或习方言等类,终日孜孜探问,随处留意,或测路径,或绘炮台,或量海口,或侦营垒,务在得其虚实,归告其国,俾进兵有所把握,最贻后来之患。故立法甚严,一经查出,随即挐获,处以重刑。如有本国人为敌所用,私以国中机密阴告敌人,如多鱼之漏师者,处分更重,或立时诛戮,或永远监禁,犯则不赦。
然彼此仍不免互相策遣者,诚以间谍之为用最为要著,故不辞冒险而行之。
然彼国间谍之来,必有内奸得贿为之先容,故欲搜外来之间谍,必先除内应之奸宄,使之地所凭借,难以窝藏。宜设十家门牌,互相查察,倘有行踪诡密来历不明之人,须密禀地方官多派干役,日夕稽察,查有真实凭据者,一体重惩,始可杜无形之患,得以固自强之基。至用之法,《孙武子。
用间》一篇有因间、有内间、有反间、有死间、有生间,其中元妙已无遗义,用兵者可不加之意哉!
附论行军以间谍为先
今天下一强弱相陵、大小相吞之局也,势既处于相争,其机自不得不出于争。
顾争之于已发不如争之于未发,争之于有形不若争之于无形。盖争于已发、争于有形,终不免事事落人之后,固不若争于未发、争于无形,得以独操胜算也。
善弈者必先审敌势,知何者为正兵,何者为奇兵,何者为声东击西之兵,乃能预为之备而不为彼所乘。善料敌者亦必于事机之未露,兵衅之未开,高瞻远瞩,密访详稽,于彼国之一举一动无不了然于心,如秦宫镜,如牛渚犀,乃能事事争先,制人而不为人所制。欲料敌情使无遁饰,岂有他道哉,亦在乎多派间谍而已矣!所谓“间谍”者,细作之谓。“间”者主乎离间,孙子有《用间》之说,使敌国君臣猜忌,将士离心。楚、汉相拒于成皋,汉用陈平携查金千斤离间楚君臣,遂使拔山盖世之英雄有范增而不能用,“间”之为用大矣哉!谍者主乎侦探,诈为敌国之人,混入敌国之地,察其举止,烛其隐微,以报本国,如《左传。醒公十二年》楚师伐绞,罗人使伯嘉谍之。
又,《宣公八年》“晋人获秦谍”是也。可见间谍之不废,自昔已然。
西国用兵尤留意于此。即当承平无事之时,亦不惮广出金赀,派熟谙地理,精测天文,深通兵学者密赴他国,测其地郭之疏密,山川之夷险,道里之远近,堡垒之形势,若水路则量其海口之深浅,沙线礁石之有无,一一绘图贴说,持以归国,上诸政府,颁诸将士,使平日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