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鼓其自然之情也。
监司视小民然,待左右肃然,待寮寀温然,待属官侃然,庶几乎得体矣。
自委质后,此身原不属我。朝廷名分,为朝廷守之。一毫贬损不得,非抗也;一毫高亢不得,非卑也。朝廷法纪为朝廷执之,一毫徇人不得,非固也;一毫任己不得,非葸也。
未到手时,嫌于出位而不敢学;既到手时,迫于应酬而不及学。一世业官苟且,只于虚套搪塞,竟不嚼真味,竟不见成功。虽位至三公,点检真足愧汗。学者思之。
今天下一切人、一切事,都是苟且做,寻不真正题目。便认了题目,尝不真正滋味。欲望三代之治甚难。
凡居官,为前人者,无干誉矫情立一切不可常之法以难后人;为后人者,无矜能露迹为一朝即改革之政以苦前人。此不惟不近人情,政体自不宜尔。若恶政弊规,不防改图,只是浑厚便好。
将古人心信今人,真是信不过;若以古人至诚之道感今人,今人未必在豚鱼下也。
泰极必有受其否者,否极必有受其泰者。故水一壅必决,水一决必涸。世道纵极,必有操切者出,出则不分贤愚,一番人受其敝。严极必有长厚者出,出则不分贤愚,一番人受其福。此非独人事,气数固然也。故智者乘时因势,不以否为忧,而以泰为俱。审势相时,不决裂于一惩之后,而骤更以一切之法。昔有猎者入山,见驺虞以为虎也,杀之,寻复悔。明日见虎以为驺虞也,舍之,又复悔。主时势者之过于所惩也,亦若是夫。
法多则遁情愈多,譬之逃者,入千人之群则不可觅,入三人之群则不可藏矣。
兵,阴物也;用兵,yīn道也,故贵谋。不好谋不成。我之动定敌人不闻,敌之动定尽在我心,此万全之计也。
取天下,守天下,只在一种人上加意念,一个字上做工夫。一种人是那个?曰民。一个字是甚么?曰安。
礼重而法轻,礼严而法恕,此二者常相权也。故礼不得不严,不严则肆而入于法;法不得不恕,不恕则激而法穷。
夫礼也,严于妇人之守贞而疏于男子之纵欲,亦圣人之偏也。今舆隶仆僮皆有婢妾娼女,小童莫不淫狎,以为丈夫之小节而莫之问,陵嫡失所,逼妾殒身者纷纷。恐非圣王之世所宜也,此不可不严为之禁也。
西门疆尹河西,以赏劝民。道有遗羊,值五百,一人守而待。失者谢之,不受。疆曰:“是义民也。”赏之千。其人喜,他日谓所知曰:“汝遗金,我拾之以还。”所知者从之。以告疆曰:“小人遗金一两,某拾而还之。”疆曰:“义民也。”赏之二金。其人愈益喜。曰:“我贪,每得利则失名,今也名利两得,何惮而不为?”
笃恭之所发,事事皆纯王,如何天下不平?或曰:才说所发,不动声色乎?曰:“日月星辰皆天之文章,风雷雨露皆天之政令,上天依旧笃恭在那里。笃恭,君子之无声无臭也。无声无臭,天之笃恭也。”
君子小人调停,则势不两立,毕竟是君子易退,小人难除。若攻之太惨,处之太激,是谓土障狂澜,灰埋烈火。不若君子秉成而择才以使之,任使不效,而次第裁抑之。我悬富贵之权而示之的曰:“如此则富贵,不如此则贫贱。”彼小人者,不过得富贵耳,其才可以偾天下之事,亦可以成天下之功;可激之酿天下之祸,亦可养之兴天下之利。大都中人十居八九,其大奸凶极顽悍者亦自有数。弃人于恶而迫之自弃,俾中人为小人,小小人为大小人,甘心抵死而不反顾者,则吾党之罪也。噫!此难与君子道,三代以还,覆辙一一可鉴。此品题人物者所以先器识也。
当多事之秋,用无才之君子,不如用有才之小人。
肩天下之任者全要个气,御天下之气者全要个理。
无事时惟有邱民好蹂践,自吏卒以上,人人得而鱼肉之。有事时惟有邱民难收拾,虽天子亦无躲避处,何况衣冠?此难与诵诗读书者道也。
余居官有六自:“簿均徭先令自审,均地先令自丈,未完令其自限,纸赎令其自催,干证催词讼令其自拘,干证拘小事令其自处。”乡约亦往往行得去,官逸而事亦理,欠之可省刑罚。当今天下之民极苦官之繁苛,一与宽仁,其应如响。
自井田废而窃劫始多矣。饱暖无资,饥寒难耐,等死耳。与其瘠僵于沟壑无人称廉,不若苟活于旦夕未必即犯。彼义士廉夫尚难责以饿死,而况种种贫民半于天下乎?彼膏粱文绣坐于法堂而严刑峻法以正窃劫之罪者,不患无人,所谓“哀矜而勿喜”者谁与?余以为,衣食足而为盗者,杀无赦;其迫于饥寒者,皆宜有以处之。不然罪有所由而独诛盗,亦可愧矣。
余作《原财》一篇,有六生十二耗。六生者何?曰垦荒闲之田,曰通水泉之利,曰教农桑之务,曰招流移之民,曰当时事之宜,曰详积贮之法。十二耗者何?曰严造饮之禁,曰惩淫巧之工,曰重游手之罚,曰绝倡优剧戏,曰限在官之役,曰抑僭奢之俗,曰禁寺庙之建,曰戒坊第游观之所刻无益之书,曰禁邪教之倡,曰重迎送供张之罪,曰定学校之额、科举之制,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