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哉?不然,必予道之未尽也。
处世只一恕字,可谓以已及人,视人犹己矣。然有不足以尽者。天下之事,有已所不欲而人欲者,有己所欲而人不欲者。
这里还须理会,有无限妙处。
宁开怨府,无开恩窦。怨府难充,而恩窦易扩也;怨府易闭,而恩窦难塞也。闭怨府为福,而塞恩窦为祸也。怨府一仁者能闭之,思窦非仁、义、礼、智、信备不能塞也。仁考布大德,不干小誉;义者能果断,不为姑息;礼者有等差节文,不一切以苦人情;智者有权宜运用,不张皇以骇闻听;信者素孚人,举措不生众疑,缺一必无全计矣。
君子与小人共事必败,君子与君子共事亦未必无败,何者?
意见不同也。今有仁者、义者、礼者、智者、信者五人焉,而共一事,五相济则事无不成,五有主,则事无不败。仁者欲宽,义者欲严,智者欲巧,信者欲实,礼者欲文,事胡以成?此无他,自是之心胜,而相持之势均也。历观往事,每有以意见相争至亡人国家,酿成祸变而不顾。君子之罪大矣哉!然则何如?
曰:“势不可均。势均则不相下,势均则无忌惮而行其胸臆。三军之事,卒伍献计,偏裨谋事,主将断一,何意见之敢争?然则善天下之事,亦在乎通者当权而已。
万弊都有个由来,只救枝叶成得甚事?
与小人处,一分计较不得,须要放宽一步。
处天下事,只消得安详二字。虽兵贵神速,也须从此二字做出。然安详非迟缓之谓也,从容详审养奋发于凝定之中耳。
是故不闲则不忙,不逸则不劳。若先怠缓,则后必急躁,是事之殃也。十行九悔,岂得谓之安详?
果决人似忙,心中常有-闲;因循人似闲,心中常有-累。
君子应事接物,常赢得心中有从容闲暇时便好。若应酬时劳扰,不应酬时牵挂,极是吃累的。
为善而偏于所向,亦是病。圣人之为善,度德量力,审势顺时,且如发棠不劝,非忍万民之死也,时势不可也。若认煞民穷可悲,而枉巳徇人,便是欲矣。
分明不动声色,济之有-,却露许多痕迹,费许大张皇,最是拙工。
天下有两可之事,非义精者不能择。若到精处,毕竟只有一可耳。
圣人处事,有变易无方底,有执极不变底,有一事而所处不同底,有殊事而所处一致底,惟其可而已。自古圣人,适当其可者,尧、舜、禹、文、周、孔数圣人而已。当可而又无迹,此之谓至圣。
圣人处事,如日月之四照,随物为影;如水之四流,随地成形,己不与也。
使气最害事,使心最害理,君子临事平心易气。
昧者知其一。不知其二,见其所见而不见其所不见,故于事鲜克有济。惟智者能柔能刚,能圆能方,能存能亡,能显能藏,举世惧且疑,而彼确然为之,卒如所料者,见先定也。
字到不择笔处,文到不修句处,话到不检口处,事到不苦心处,皆谓之自得。自得者与天遇。
无用之朴,君子不贵。虽不事机械变诈,至于德慧术知,亦不可无。
神清人无忽语,机活人无痴事。
非谋之难,而断之难也。谋者尽事物之理,达时势之宜,意见所到不思其不精也,然众精集而两可,断斯难矣。故谋者较尺寸,断者较毫厘;谋者见一方至尽,断者会八方取中。故贤者皆可与谋,而断非圣人不能也。
人情不便处,便要回避。彼虽难于言;而心厌苦之,此慧者之所必觉也。是以君子体悉人情。悉者,委曲周至之谓也。
恤其私、济其愿、成其名、泯其迹,体悉之至也,感人沦于心骨矣。故察言观色者,学之粗也;达情会意者,学之精也。
天下事只怕认不真,故依违观望,看人言为行止。认得真时,则有不敢从之君亲,更那管一国非之,天下非之。若作事先怕人议论,做到中间一被谤诽,消然中止,这不止无定力,且是无定见。民各有心,岂得人人识见与我相同;民心至愚,岂得人人意思与我相信。是以作事君子要见事后功业,休恤事前议论,事成后众论自息。即万一不成,而我所为者,合下便是当为也,论不得成败。
审势量力,固智者事,然理所当为,而值可为之地,圣人必做一番,计不得成败。如围成不克,何损于举动,竟是成当堕耳。孔子为政于卫,定要下手正名,便正不来,去卫也得。
只事这个,事定姑息不过。今人做事只计成败,都是利害心害了是非之公。
或问:“虑以下人,是应得下他不?”曰:“若应得下他,如子弟之下父兄,这何足道?然亦不是卑谄而徇人以非礼之恭,只是无分毫上人之心,把上一着,前一步,尽着别人占,天地间惟有下面底最宽,后面底最长。”
士君子在朝则论政,在野则论俗,在庙则论祭礼,在丧则论丧礼,在边国则论战守,非其地也,谓之羡谈。
处天下事,前面常长出一分,此之谓豫;后面常-出一分,此之谓裕。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