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中,只见墙角边两株疏桐,月亮将圆未圆,渐渐升到梧桐顶上。这时盛暑初过,但甘凉一
带,夜半已颇有寒意,段誉在梧桐树下绕了几匝,隐隐觉得胸前伤口处有些作痛,知是日间
奔得急了,触动了伤处,不由得又想:“她为什么要自寻短见?”
信步出庙,月光下只见远处池塘边人影一闪,依稀是个白衣女子,更似便是王语嫣的模
样。段誉吃了一惊,暗叫:“不好,她又要去寻死了。”当即展开轻功,抢了过去。霎时间
便到了那白衣人背后。池塘中碧水如镜,反照那白衣人的面容,果然便是王语嫣
段誉不敢冒昧上前,心想:“她在少室山上对我嗔恼,此次重会,仍然丝毫不假辞色,
想必余怒未息。她所以要自寻短见,说不定为了生我的气。唉,段誉啊段誉,你唐突佳人,
害得她凄然欲绝,当真是百死不足以赎其辜了。”他躲在一株大树之后,自怨自叹,越思越
觉自己罪过深重。世上如果必须有人自尽,自然是他段誉,而决计不是眼前这位王姑娘。
只见那碧玉般的池水面上,忽然起了涟漪,几个小小的水圈慢慢向外扩展开去,段誉凝
神看去,见几滴水珠落在池面,原来是王语嫣的泪水。段誉更是怜惜,但听得她幽幽叹了口
气,轻轻说道:“我我还是死了,免得受这无穷无尽的煎熬。”
段誉再也忍不住,从树后走了出来,说道:“王姑娘,千不是,万不是,都是我段誉的
不是,千万请你担待。你你倘若仍要生气,我只好给你跪下了。”他说到做到,双膝
一屈,登时便跪在她面前。
王语嫣吓了一跳,忙道:“你你干甚么?快起来,要是给人家瞧见了,成甚么样
子?”段誉道:“要姑娘原谅了我,不再见怪,我才敢起来。”王语嫣奇道:“我原谅你甚
么?怪你甚么?那干你甚么事?”段誉道:“我见姑娘伤心,心想姑娘事事如意,定是我得
罪了慕容公子,令他不快,以致惹得姑娘烦恼。下次若再撞见,他要打我杀我,我只逃跑,
决不还手。”王语嫣顿了顿脚,叹道:“唉,你这你这呆子,我自己伤心,跟你全不
相干。”段誉道:“如此说来,姑娘并不怪我?”王语嫣道:“自然不怪!”
段誉道:“那我就放心了。”站起身来,突然间心中老大的不是滋味。倘若王语嫣为了
他伤心欲绝,打他骂他,甚至拔剑刺他,提刀砍他,他都会觉得十分开心,可是她偏偏说:
“我自己伤心,跟你全不相干。”霎时间不由得茫然若失。
只见王语嫣又垂下了头,泪水一点一点的滴在胸口,她的绸衫不吸水,泪珠顺着衣衫滚
了下去,段誉胸口一热,说道:“姑娘,你到底有何为难之事,快跟我说了。我尽心竭力,
定然给你办到,总是要想法子让你转嗔为喜。”
王语嫣慢慢抬起头来,月光照着她含着泪水的眼睛,宛如两颗水晶,那两颗水晶中现出
了光辉喜意,但光彩随即又黯淡了,她幽幽的道:“段公子,你一直待我很好,我心
里我心里自然很感激。只不过这件事,你实在无能为力,你帮不了我。”
段誉道:“我自己确没甚么本事,但我萧大哥,虚竹二哥都是一等一的武功,他们都在
这里,我跟他两个是结拜兄弟,亲如骨肉,我求他们甚么事,谅无不允之理。姑娘,你究竟
为什么伤心,你说给我听。就算真的棘手之极,无可挽回,你把伤心的事说了出来,心中也
会好过些。”
王语嫣惨白的脸颊上忽然罩上了一层晕红,转过了头,不敢和段誉的目光相对,轻轻说
话,声音低如蚊(na):“他他要去做西夏驸马。公冶二哥来劝我,说甚么甚么
为了兴复大燕,可不能顾儿女私情。”她一说了这几句话,一回身,伏在段誉肩头,哭了出
来。
段誉受宠若惊,不敢有半点动弹,恍然大悟之余,不由得呆了,也不知是喜欢还是难
过,原来王语嫣伤心,是为了慕容复要去做西夏驸马,他娶了西夏公主,自然将王语嫣置之
不顾。段誉自然而然的想到:“她若嫁不成表哥,说不定对我变能稍假辞色。我不敢要她委
身下嫁,只须我得时时见到她,那便心满意足了。她喜欢清静,我可以陪她到人迹不到的荒
山孤岛上去,朝夕相对,乐也如何?”想到快乐之处,忍不住手舞足蹈。
王语嫣身子一颤,退后一步,见到段誉满脸喜色,嗔道:“你你我还当你
是好人呢,因此跟你说了,哪知道你幸灾乐祸,反来笑我。”段誉急道:“不,不!王姑
娘,皇天在上,后土在下,我段誉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