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道一路从此绝足不走。此时商剑鸣已死,商老太于己有
恩,昔日的小小嫌隙早已不放在心上,哪知今日中夜,又见仇人的遗孀孤儿各使八卦刀对
招。
他思潮起伏:“商老太的武功实不在我之下,何以她竟然半点不露痕迹?她留我父女在
庄,是否另有别情?”凝思片刻,再凑眼到窗缝中时,见母子二人刀法已变,各使八卦游身
刀法,满室游走,刀中夹掌,掌中夹刀,越打越快,打到第六十四招“收势”,二人向后跃
开,母子俩依足了规矩,各自举刀致敬,这才垂下刀来。商老太不动声色,在青灯之下脸泛
绿光。商宝震却已满脸通红,呼呼喘气。
商老太沉着脸道:“你的呼吸总是难以调匀,进境如此之慢,何年何月才能报得你爹爹
的大仇?”马行空心中一凛,只见商宝震低下了头,甚有愧色。商老太又道:“那苗人凤的
武功你虽没见到,他拉车的神力总是亲眼目睹的了。胡一刀的功夫不在苗人凤之下。这苗胡
二贼的武功,你此刻跟他们天差地远,但只要勤学苦练,每过得一日,你武功长一分,这二
贼却衰老了一分,终有一日,要将二贼在八卦刀下碎尸万段。”马行空心想:“这母子二人
闭门习武,不知胡一刀早于十多年前便死了。”只听商老太叹了口长气,说道:“唉,你这
孩子,我瞧你啊,这几日为那马家的丫头神魂颠倒,连练功夫也不起劲了。”马行空一惊:
“难道我那春儿和他有甚苟且之事?”但见商宝震满脸通红,辩道:“妈,我见了马姑娘总
是规规矩矩的,话也没跟她多说几句。”商老太哼了一声,说道:“你吃谁的奶长大?心里
打什么主意,难道我还不明白?你看中马家姑娘,那不错,她人品武艺,我心中很合意。”
商宝震很是高兴,叫了声:“妈!”商老太左手一挥,沉着嗓子道:“你可知他爹是谁?”
商宝震一愕道:“难道不是马老镖头?”商老太道:“谁说不是?你却可知马老镖头跟咱家
有甚牵连?”商宝震摇摇头。商老太道:“孩子,他是你爹爹的大仇人。”商宝震大出意料
之外,不由得“啊”了一声。
马行空不禁发抖,但听商老太又道:“十五年前,你爹爹在甘凉道上跟马行空动手。想
你爹爹英雄盖世,那姓马的焉是他的对手?你爹爹砍了他一刀,劈了他一掌,将他打得重
伤。但那姓马的亦非平庸之辈,你爹爹在这场比武中也受了内伤。他回得家来,伤未平复,
咱们的对头胡一刀深夜赶上门来,将你爹爹害死。若非你爹爹跟那姓马的事先有这一场较
量,嘿嘿,八卦刀威震江湖,谅那胡一刀怎能害得你爹爹?”她说到最后这几句话时语音惨
厉,嗓子嘶哑,听来极是可怖。马行空一生经过不少大风大浪,此时听来却也是不寒而栗,
心想:“胡一刀何等的功夫,你商剑鸣就算身上无伤,也是难逃此劫。老婆子心伤丈夫惨
死,竟然迁怒于我。”只听商老太又道:“阴差阳错,这老儿竟会赶镖投到我家来。这商家
堡是你爹爹亲手所建造,怎容鼠辈在此放肆劫镖?但你可知我留姓马的父女在此,有何打
算?”商宝震声音发颤,道:“妈……你……你要我为爹爹复仇?”商老太厉声道:“你不
肯,是不是?你是看上了那姓马的丫头,是不是?”商宝震见母亲眼中如要喷出火来,退后
了两步,不敢回答。商老太冷笑道:“很好。过几天我给你跟那姓马的提亲,以你的家世品
貌,谅他决无不允。”
这几句话却叫马行空和商宝震都是大出意料之外。马行空隔窗看到商老太脸上切齿痛恨
的神气,微一琢磨,全身寒毛根根直竖:“这老太婆用心好不狠毒!她杀我尚不足以泄愤,
却要将我花一般的闺女娶作媳妇,折磨得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天可怜见,叫我今晚隔窗
听得她母子这番说话,否则……我那苦命的春儿……”
商宝震年轻识浅,却全不明白母亲这番深意,只觉又是欢喜又是诧异,想到母亲肯为自
己主持这门亲事,欢喜倒有九分,只剩下一分诧异。马行空只怕再听下去给商老太发觉,凝
神提气,悄悄走远,回到自己屋中时抹了额头一把冷汗,猛然省起:“那奔到后山的瘦小黑
影却又是谁?”
第二天午后,马行空穿了长袍马褂,命商宝震请母亲出来,有几句话商量。商宝震又惊
又喜,心想:“难道母亲这么快就已跟他提了亲?瞧他这副神气打扮,那可不同寻常。”于
是相请母亲,来到后厅,和马行空分宾主坐下,自己下首相陪。他望望母亲,又望望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