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情发现妹妹近来情绪不对,有时夜晚会蒙着被子哭泣,不由惊恐起来,连连追问温柔发生了什么事情,是不是在外边做生意受了人家欺负。温柔说没有,没有人欺负她,但她不肯告诉姐姐自己喜欢河马的事情,一方面出于羞涩,另一方面她对自己找男朋友姐姐会有什么想法没有把握。温情毫无疑问还没有男友,而且此生是否会找男友,是否会嫁人,都是个很大的疑问,因为她的身体状况太差了,且不说是否有男人会要她这个病包,就算有人愿意跟她好,甚至愿意娶她,温情是否适合结婚也是个很大的问题。
温柔还从来没有认真考虑过嫁人的问题,在连男友都没有的情况下,一个少女过多考虑嫁人的问题是不实际的,但是她朦朦胧胧地感到,自己要是真的交了男朋友,甚至真的到了谈婚论嫁的那一天,有一个必须解决的问题,就是无论什么样的男人,要想娶她就必须接受姐姐,同意温情跟他们一起生活。
温情成家的可能性很小了,而温情没有她的照顾是很难在这世界上生存下去的。如果没有那场灾难,爸爸妈妈是会倾其全力照顾温情的,但是现在温情只有自己这一个亲人了,无论如何,温柔都不能只考虑自己的生活而放下温情不顾。
温柔是个要强的女孩,她从来就没有想过自己找个男人围着锅台转,让人家养活自己,更不要说连温情一起养活了,她一直认为自己有能力养活自己,而且有能力养活姐姐,她不会依赖任何人谋取生存。愁死她的是温情这个病需要动大手术,需要巨额医疗费用,如果仅是家破人亡的惨剧落到她们姐妹头上,而温情的身体象她一样好,温柔是绝对不发愁活下去的。悲惨的命运和艰苦的生活磨练了温柔的意志,使她异常地坚强,很有点男孩子性格,不怕吃苦,不怕闯荡。
河马不是大款,不是小款,连下岗工人都比不了,因为没有任何人给他提供最低生活保障金,他甚至连一个进城的农民工都比不了,因为没有人给他月薪,没有让他住工棚,更没有人给他供盒饭,他就是一个时下所称的盲流,一个地地道道的流浪歌手。但是温柔喜欢他,喜欢他英俊的面孔,魁梧的身材,更重要的,温柔觉得他是一个有潜力的歌手,将来说不定会成为歌星的。她没有傍上他沾光的思想,反而就是因为这点,增加了她的矜持,要知道她本人是没有一技之长的,将来一旦河马走运红了可不能嫌弃她。这两点是是非常重要的,必须接受她带着姐姐一起生活,不能嫌弃她是一个没有正式工作的乡下女孩。正因为这莫名其妙的种种顾虑,使她不自觉地与河马保持了一种距离,没有很快发展为朋友关系。
这种矜持的态度,使他们没有更多的沟通,加上她贸然地提出一起做生意,河马可能真的因为害怕而躲开了。那是什么样的生意啊,不错,卖唱和卖光盘都不是合法生意,但是违法而没有到犯罪的程度,卖丸子属于犯罪呀。
温柔怅然若失,不知道如何是好。
商业学院的学生们放寒假了,纷纷购买车票回家,温柔相信河马也走了,回了家乡去探亲。而她不需要回四川老家,那里没有亲戚,她唯一的亲人就是姐姐温情,她们终年厮守一起,走到哪里就是她们的家。过年,对于她们来说没有什么欢乐可言,反倒是意味着生意清淡,减少收入。温柔本来就讨厌过年,现在因为失去了河马的行踪就更加烦恼。
温柔突然想起卖鱼丸的老伯经常帮助河马照看东西,她就跑去老伯那里打探消息,没有文化的老伯说不清楚河马上的什么学校,他自己也没有任何河马的联系方式,不过,他无意中漏了一句,说河马西洋画很好,送给过他一幅海景图,他因为家徒四壁唯一挂的就是两位先人的照片,所以把油画收在了柜子里,如果她喜欢可以转送给她,因为他不懂得收藏艺术品,有饭吃已经很不错,欣赏油画那是文化人的事情。
老伯不懂温柔焦急的心情,开玩笑说:“你这个女娃,与那靓仔拍拖算啦,很般配的一对,喜欢西洋画他可以每天给你画一幅啦。”
他一笑,没有门牙,流口水。
温柔不以为忤,她知道老伯是心地善良的好人,一向很尊重他的。
她要求出高价购买这幅油画,她无可奈何地暗想,这也许是能够得到的思念河马的唯一物品了。
老伯还逗:“女娃子你说出高价,出好多钱?够买几次鱼丸呢?”
要命了,除了他的鱼丸,没有别的值钱的东西了。
温柔鼓足勇气说:“我出二十元,整整二十元呢。”
老伯哈哈大笑,说:“这倒不错,正好是河马卖一幅画的收入。可是呵,这画在画店会卖整整五十元呢。呵呵,说了送给你不要钱的,不要钱的。”
温柔真是千恩万谢。
第二天,老伯果然把油画带了来,还用一块干净的纱布裹起来。
温柔眼里,这幅价值五十元的油画,是她拥有的所有物品中最贵重之物了,就算说是镇家之宝也不为过。
痴情的女孩久久凝视油画,泪水已悄然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