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今天就不同了,他觉得压在他头顶上的那块乌云被风吹走了,头顶上顿时亮出一片蓝天,他第一次有了当家作主的感觉。
他再不是那匹套在辕中的马了,而是一名手握长鞭、立于车前的驭手。
尽管他知道要想长久地握住这根长鞭,还需做进一步的努力,但现在至少给了他一线希望,一次契机。
他要紧紧抓住这个机会,得到他应该得到的。
来到办公室不久,几个部委的头儿就来向他汇报工作。
他知道,这些人汇报工作是假,投靠他是真。
过去,这些人跟王天寿跟得紧,表面上对他这个常务副市长也很尊敬,但内心深处根本不买他的账。
对此,他完全可以理解。
在现有的政治体制下,无论哪个单位,哪个部门,无论市委还是政府,都是一把手说了算,产生这样的干部也是正常的。
人嘛,谁都一样,他们也有他们的难处,如果他们跟我跟得紧了,王天寿怎么想?换言之,如果我是一把手,他们同样会对我忠心耿耿。
可是,问题是,王天寿现在尸骨未寒,他们就这么着急投靠我,讨好我,也未免太让人难以理解了。
官场中的人,难道在利益的驱使下果真就这么善变,这么薄情寡义吗?秘书长李家昌也进来了,手里拿着早已起草好的治丧委员会的名单,还有一份王天寿同志的悼词,交给苏一玮。
昨天下午,他带着政府的一班人会同关天宇、副书记卫国华一块儿去慰问了王天寿的家属。
王天寿的老婆徐桂花一夜之间好像老了许多,再也不是过去那个老是以一副贵夫人的姿态自居,打扮得妖里妖气的女人了。
那副悲悲切切的样子,终于让人看到了她悲伤的怨妇良的一面。
苏一玮跟在关天宇、卫国华身后,也说了一些节哀顺变,有什么要求尽管向组织提出来之类的话。
徐桂花没有向组织提出什么特殊的要求,就是想提也提不出来,因为王天寿是死在家里的,要是死在了办公室,情况就不一样了。
她只希望组织上给老王隆重地开个追悼会,时间上不要拖得太久了,最好是三天后,拖得越久,心里越难受。
关书记当场答应:“说没问题,你放心好了,我们一定要给王市长开一个隆重的追悼会。”出了王天寿的家门,关天宇就吩咐他说:“一玮,这悼词就由你们政府这拟吧。”苏一玮说:“好好好,我们拟。”说完看了一眼李家昌,李家昌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
苏一玮没想到,李家昌的速度还真够快的,一大早就把王天寿的悼词送了过来。
苏一玮看了一眼李家昌说:“没想到你们动作这么快。”李家昌说:“昨晚我与秘书处的笔杆子们一起加班搞的。
早上,我又字斟句酌地看了一遍,觉得没有什么问题了,才来请苏市长审定。”苏一玮看了一眼李家昌,见他眼眶有点发青,心里不免多了几分爱怜。
想起自己昨晚在潇洒,秘书们却在加班,真是上面一句话,下面累折腰,便对李家昌客气地一笑说:“真是辛苦你了。
这悼词我先看看,最后还得关书记决定。”李家昌说:“也是,也是。
那你忙,我走了。”苏一玮说:“多注意身体呀,老李,到了我们这个年纪,健康是关键,再忙也要注意身体。”李家昌感激地说了声“谢谢”就告辞了。
看着李家昌离去的背影,苏一玮的心突然动了一下。
过去,他总觉得李家昌是王天寿的心腹,与自己很隔膜,心想如果有一天自己当上了市长,一定要把他拿掉。
可是,看到他对自己毕恭毕敬的样子,对工作兢兢业业的态度,他的心立刻变软了,觉得李家昌也有他的难处。
要是我当上市长,他同样会用对待王天寿那样的忠诚对待我。
人嘛,将心比心,这种心态也是正常的。
苏一玮先审阅了治丧委员会的组成名单,那名单中的主任、副主任以及委员会成员等等,与会议名单没有两样,只是按市委、人大、政府、政协依次排下来,先后名次均按职位大小确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