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韩香逃走后,米多村长整日茶不思饭不想,唉声叹气,米家变得死气沉沉的。米龙更是整天皱紧眉不吭声儿,老二米达只顾着干活。
韩香逃走的第二天,米多村长不甘心,又带了班人马山里山外搜了个遍,还派了几个光棍到镇上和县城去寻找,结果都没找到,一个个垂头丧气地回来报告说没见着他媳妇的影子。米多村长心一沉,就再也不想多说话。老伴看着心痛,说反正有孙子了,媳妇跑了就跑了,别整天为这事儿揪心了,再说还可以再娶一个嘛。米多村长转头就是一吼,“娶媳妇就为了生孙子呀,啊,再娶,再娶能娶上这么标致的媳妇吗?”老伴一看他气哄哄的样子,怕他那暴性子像火药般炸开,就只好闭口不说了。任何人都无法去劝慰他。
大伙儿也都非常希望米家媳妇能找回来,他们说,这么标致的媳妇就是光放那儿瞅着,对驮岭村人也是一大荣耀,是一种精神上的享受。可已经过去这么多天了,还是没有米家媳妇的消息,看来是没有希望了。
屋漏偏逢连阴雨。不知是谁告到镇里去,说米家讨了个媳妇,没登记结婚就生了个儿子,镇里又派了几名镇干部到村里来核查。不过上次那三个镇干部没有同来。这让米家雪上加霜。米多村长暗骂:“是哪个吃狗屎长大的,干这缺德事?”但表面上还是假装客气地接待镇干部。他想不到上回那个副镇长放过了他,这回这帮人还是没放过他。
经过一番询问之后,镇领导开门见山地对他说:
“老米啊,你这事儿,你自己看着咋办吧?”
米多村长已算着会来这一套。“我老米犯的错我愿承担责任,但我请求领导念在我老米多年革命的份上,给予从轻处罚。驮岭村的境况,各位领导也都知道,我就不多说了,可我不忍心看着这村子里的人一天天少去,儿子年过三十了还是光棍一条,我对不起列祖列宗啊。”米多村长说着捶胸顿足。
“老米啊,我们不是不了解你的处境,也理解你的心情,但你也不能置国家政策法律于不顾啊,你违反了计划生育政策,处罚是一定的,你也不要有什么侥幸心理。但我们会为你考虑一些实际问题的。”那个头儿模样的镇干部带头说。
接着其他镇干部也七嘴八舌地说开来:“老米啊,你是多年的老革命了,可你咋这么糊涂呢,暂且不论你那媳妇是买来的还是讨来的,看在你多年勤勤恳恳干工作的分上,也不追究了。可你是一村之长,带头违反计划生育总不对呀!”“你知道吗,这计划生育县里是要对镇里进行考核的,要考核不合格,那镇干部一年辛辛苦苦挣的奖金就泡汤了,县里还要进行通报批评,这计生考核不合格是件很不光彩的事情,你知道吗?你倒好了,不声不响就生出个孙子来,办个结婚登记手续也不是那么难嘛,嘿,这点劲就费不起啦!”“老米呀,上回大伙儿在你家吃饭那会儿你咋不跟他们说说呢,我们怎么会想到你讨媳妇没登记呢。”“要年龄没到,缓会儿再去登记不就行了。孩子出来之前登记都不算违反计划生育的呀。”……
镇干部们要说的话似乎越来越多,米多村长忽然觉得厌烦起来。心里开始狠狠地骂将开来:“这些嘴角冒油吃干饭的家伙,没一个是好东西,吃饭那会儿怎么就没想过要教训我,不请吃饭就要来狠狠整我一顿,这算啥嘛这是,要还有股人性就帮人家想想,要换了你会咋办,会不会在家干等着结婚登记啊。还在台上讲什么‘想群众所想,急群众所急’,高喊‘为民解忧’,这传宗接代、繁衍生息的事儿不正是为民解忧吗。……光说不做,说得比唱得还好听,整个儿一帮瞎唱调儿的乌合之众,别看老子现在穷得咣儿啷当的,等老子哪天有钱了,非拉几个下水整整不可,看威风到哪里去。哼!”
最后还是一个戴着眼镜的年轻镇干部,估计是刚分来的,宣布了处罚结果:罚款五千元。
米多村长一听,差点晕了过去。五千?这得他几年的收入啊,老二还等着钱娶媳妇呢,还要找大媳妇,这钱……上哪找去?
米多村长瞬间瘫倒在地,一边不住地向镇干部求情,要求再减点儿。镇干部们看着他,这么一大把年纪的人了,确实承受不了这打击,觉得实在有些不忍,大伙一碰头,就放缓了口气,减到了四千。
米多村长觉得四千还是太多了,看看镇干部们柔肠已被打动,还有缓冲的余地,就说再减两百吧。带头的那个镇干部一拍桌子,干脆地说了声:“那就三千吧,一个子儿不能少。不能再减了。三天内送到镇计划生育办公室。”
米多村长点头哈腰感激了一番,连说是,是。
说罢,镇干部们就走出门外,准备回去。可刚走到院子门口,为首的镇干部又折了回来,轻声对着米多村长叮嘱了一番,说:“对你处罚算照顾了,你是村干部,本来得带头遵守国家法律政策的,否则今后管不住其他的。对你这叫杀一儆百。其实我们也没有要故意为难你、处罚你的意思,那是政策,我们也没别的办法。”说罢走了出去。
米多村长鸡啄米似的“哦哦”应了两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