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麻烦了。”于是迷龙一脸抱歉。倒是真诚得很:“不嗳嗳了。”
于是死啦死啦又一次把枪口顶住,手上加劲:“真不嗳嗳了?”
迷龙:“王八再嗳嗳。”
然后他跟死啦死啦一起大叫起来:“嗳嗳嗳!”
枪便猛然响了,我们以为它永远不会响的,于是它把我们脸上忍不住的笑纹也打在我们脸上了。迷龙愣了一下,然后那颗瘫软的脑袋靠在了死啦死啦肩上。死啦死啦揽住了,顺手摸着迷龙的顶瓜皮。
死啦死啦:“嗳嗳……嗳什么嗳嘛。”
他摸着终于老实下来的迷龙,脸上还带着笑纹,后来他闭上了眼,用眼皮挤掉妨碍他往下做事的泪水。
我们垂着头,脸上带着笑纹,让泪水掉进我们脚下的土地。
真是的,没见过死得这么麻烦的人。就像小孩子拒绝打针。如果迷龙存心在逗我们发笑,他成了,我们后来清理他的时候一直带着笑纹。
我们脸上带着笑纹,看着死啦死啦为迷龙清理,他接了小猴递过来的钥匙,为迷龙开启掉身上地镣铐——迷龙肯定是死了也不愿意带着那些东西的。
最好心的人早已去了,现在我们最喜欢地人也已经去了,就算死了他还是我所知道最热爱活着的人。迷龙不再呼吸,从此我们进入一个没有笑话的时代,迷龙死了。我们残存的幽默和活力也一起消逝了。
死啦死啦站了起来,车声。有新的人挤了进来,剑拔弩张的,那是军里来提迷龙的人。死啦死啦没管那边地瞠目结舌,他走向我们——这时候,无论是他,还是我们。我们脸上的笑容已经消逝了——他看着我们,在清点人头。
死啦死啦:“还剩十二头,都好好地活着,一个都别给我死。”
丧门星:“不会啦……我们的仗已经打完啦。”
我忽然大叫起来:“啊呀!”
我还在他们瞪着我的时候,就开始拔足飞奔,如果一个瘸子也能飞的话——我的裤腿在我小腿上飞舞,就像一只怪异的翅膀。
阿译追了上来,只有他追了上来,我是什么都不管的多心,他是什么都管不了地细腻——但是现在我们想到了一处。
我:“不辣!”
阿译:“不辣!”
我:“他被抬到哪里去了?!”
阿译:“都让迷龙搞忘了啦!”
我们颠儿颠儿地跑过祭旗坡下的旷野。我喘着气,我沮丧地大骂:“迷龙这家伙,不得好死!”
阿译:“不要这么说他啦。他也没得好死。”
我不愿意跟这样一个脆弱家伙在一起,因为他会搞得你也成为脆弱的,我擦着汗。顺便擦掉眼泪。他倒好,一边跑,一边哭得很奔放。
阿译:“孟烦了。”
我:“什么?”
阿译:“猪肉白菜炖粉条。”
我:“什么?”
阿译:“我们的猪肉白菜饨粉条就剩两个人了。”
我:“三个!他妈的不辣又没死!一走啦!”
我们一边不知道要往哪儿跑,一边玩命地跑。
我们远远地看着那道大门前的十字旗,我们跑了进去,我们早已经习惯快跑吐血了。阿译是猪肉。我是粉条。我们在伤兵中凄凄惶惶找我们当年的白菜。但我们最后也没找到活着的不辣,也没找到死了的不辣。
虞啸卿已经尽力。把迷龙当作虞师的万分之一,他已经尽力。虞师座搞不懂,整个团都扔进一场有去无回地恶战,区区一个机枪手怎么会值得我们如此癫狂。我们也搞不懂。
小猴悄悄地踱到我身边:“师座说……你去跟他说。”
我看了眼他看的地方,死啦死啦正在昏暗的灯光下,呆在那间几成废墟的屋里,缓慢地穿着衣服,装束自己。也是,癫狂过后又如此平静,小猴这种人还敢接近他才怪。
我:“还有什么好说。”
小猴:“军部天亮就来提人,入他们手就惨了……师座也不愿意迷龙这样的英雄丧在宵小手里,所以……天亮行刑,我们特务营执行。”
我:“迷龙只是个人渣……小偷乞丐,如此而已。”
小猴:“军部天亮就要来提人了,到他们手里就惨了……师座也觉得这样地英雄是不该被那样欺虐的,所以……天亮行刑,我们特务营执纥——”
我现在很平静,很平静,我冲他掉过一张平静的脸,平静得让小猴打醒了十二分精神戒备,以免我忽然又变得一个死啦死啦。
我:“我跟他说什么?”
小猴:“他心里不舒服,就别在这里呆着。师座说只要他说一声,现在就派车给他去西岸,师座在那里给他安排了住处……”
第三十九章
我们蜷在车厢里,昏昏沉沉地体会着颠簸和摇晃。我们没人有心看车厢之外,没人关心我们要去哪儿,连死啦死啦也是一样的潦倒。至于张立宪,和他家余治靠在一起,一个一个在给他早已断过无数次的鞋带打着死结——我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