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虞啸卿就高兴了,“换你来开怎么样?我不怕靠不住。赌一个,开翻了,我绝不在你之前跳车。”
唐基就又开始微笑:“我倒不妨在两位跳车之前下车。”
虞啸卿:“我们把副师座放在路边好不好?这样翻了车就死两个该死的货。”
死啦死啦:“是三个。师座。”
虞啸卿回头看了看我。在这样的路上他这样做真是让我直冒冷汗,显然他完全把我忽略了,不过他毫不介意地回过头去。
虞啸卿:“学开车吧,是好事,你可以想去哪就去哪。”
死啦死啦:“……没人能想去哪就去哪。”
虞啸卿便冲着他的后视镜喝斥:“这不是你说的话。你不是东西,很不是东西,但是你在做事,人做事,因为有想去的地方。我从来没有歇过,我有想去的地方。你也没歇,你也一样。”
死啦死啦:“做事情。是没错的啦……但是……总也是要想的吧。”
死啦死啦看着后视镜里的自己。我看着他。我觉得他很茫然,他大概也觉得镜子里的自己更加茫然。
不知道虞啸卿亢奋什么,我只知道是什么让我的团长沮丧,这回丢了魂的是他,丢在一座已经炸掉的吊桥那边。虞啸卿一如往常,猛犬见了同类。抖擞起十二分精神,却发现他好像在对着怒江的暗流吠叫。”
虞啸卿:“想,想。跟你的渣子兵耗得太久了,你也耽于空想了——想去哪?”
死啦死啦:“……祭旗坡。”
虞啸卿一下把车刹住了,惨重得很,除了他我们三个都狼狈不堪。
唐基:“我倒知道禅达有个地方不错……”
虞啸卿没理他:“你订正了些地图错误,这功劳还没大到要我送你回去。”
死啦死啦:“不是回去。师座,虞师不止是两个主力团……你再也没有去祭旗坡上看过了。那也是你的阵地。”
虞啸卿在愠怒,但慢慢地咽回去,至少他尽力做对吧。他也是尽力做对的人。
唐基:“……甚是。这话我也和师座说过。龙团长所言甚是。”
虞啸卿再度发动了汽车。
虞啸卿,这么长时间以来第一次漫步于我们的战壕。这阵地上的很多人甚至不认得他,只是因为那家伙的军衔和气势而茫然地站起身来,迟疑地敬礼。
阿译冲冲地跑来,敬得个礼,便哑在一边,瞪着我们。我悻悻地冲他咧了咧嘴,把头转开。我记仇的,他往师里捅事也捅得太过敬业了些。
虞啸卿和唐基继续在我们的战壕里逡巡,这正是吃饭的点,虞啸卿查看的便不止我们的阵地和武器。以及他很不愿意看的那些面黄肌瘦、破衣破衫的兵员,也包括我们的饭碗。
很久前我就明白一件事,虽然一直打压。但虞啸卿如果要在禅达方圆列一个同类,非我的团长莫属。他愤怒的是我的团长没做他的同类,倒和我们这些满身虱子的人渣为伍。好意和恶意都一并搁置了,他再也没来过这块阵地,我们眼光光地瞪着南天门的厉兵秣马,横澜山的日新月异,一天天变得荒凉。
虞啸卿从泥蛋手上拿过他的饭盆,泥蛋从名字到实人都是一个泥蛋,用一种泥土一样的眼光呆呆看着他。虞啸卿从饭盆里拈了些菜,嚼两口,咽了下去,愣一会,又连饭带菜地抓了一把,咽下去,又发了会愣。
虞啸卿:“什么东西?”
死啦死啦:“芭蕉树挖倒了,树根剥了皮,泡盐水。”
虞啸卿:“怎么吃这个东西?至少……伙食的费用从没拖欠过你们!”
虞啸卿眼中的贪官——我的团长就只好苦笑:“师座,您是从来没买过柴米油盐的,现在的物价……是按咱们那点伙食费定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