插嘴:“那不还是机关枪?”
其实谁也不关心机关枪与手提机关枪的区别,傻子们只是在疯狂地岔开话题,岔开那个什么时候打过来的话题。
放爆竹的开始抱怨:“我问的是什么时候打过来。”
我(英语):“冲锋枪。”
放爆竹的:“啥?”
我:“这个不是机关枪也不是什么点四五手提式机关枪,这个是(英语)汤姆逊冲锋枪。”
放爆竹的继续抱怨:“我是问哪天打过来?!”
迷龙:“我呸!”
豆饼:“对,我呸!”
郝兽医:“打过来……嗯,很麻烦的。弟兄们说是不是?”
“嗯,不是随便的事。”不辣理直气壮地说,“烦啦你给他们长长见识。”
我只好清了清嗓子:“打过来……要有计划,那个叫全局。嗯,全局。知道吗?打过来,要大炮要坦克要飞机,还要有会用的兵,打过来……嗯,你们不要以为你们这样放着枪满山跑就叫打仗,这种土包子打法……”
死啦死啦:“用屁股想想再说话。或者我缝上你们的鸟嘴。”
于是我们都不吭气了。
确实,用屁股想都知道,土包子们拿着他们马戏团一样的武器,从日军来临便未退一步,而洋包子试图告诉他们。要有飞机坦克大炮我们才能向数量上居弱势的日军发动攻击。
不辣凑过去死啦死啦身边:“团座,你别老玩火啦。要不他们一直问我们什么时候打过来?”
不辣惨叫着退开,死啦死啦绷着脸继续前行。
他怎么可能不玩火?心里在发痛,手上在发痒。五倍的日军追在我们身后,十倍的日军在山下公路上要把我们包抄,就这样他还让我们用手榴弹在草丛里设了绊雷。
我们听到身后远处的爆炸。
死啦死啦绷着脸:“他们会学得追慢一点啦。”
滇边森林里的清晨是赏心悦耳并且沁肺的,鸟鸣和露珠混在一起。但我们轻松不起来,沉重的背负让我们轻松不起来,后来再未见踪影的日军也让我们轻松不起来。
由夜至晨,日军再未出现。此情此景,仿佛又回到了由缅甸溃军的路上。谁都见不着对方,而见着时必是血战。
我回头望着,我母亲早累得脸色煞白,我父亲却是柱着杖子神清气爽。我曾担心过他身子吃不消,现在看来全是白扯,没心没肺有益身体健康。他现在是我们中间最轻松的一个。
死啦死啦的声音传了过来:“三米以内。过来。”
我便抄出我们气喘吁吁的队列,那家伙已经在路边和世航和尚、小头目、丧门星研究着一张地图,他用笔在地图上打着标志。
世航:“轮子一转,肉腿子跑不过的。和尚只好带施主们走猎道,前边有个山涧。涧上有索桥,过了索桥,就轮子也追不上啦。”
死啦死啦忙着把这一切都标在地图上,“猎道没日军?”
世航便嘟着嘴叹了口气:“那就要随缘啦。我们是用那条道打过鬼子伏击地。”
我:“那就是知道啦!还去?和尚,你不是在念经,别打瞌睡。”
我们都皱着眉。死啦死啦也在挠着头。
丧门星:“法师。这种缘还是不随的好吧。没有别的道?”
世航和尚也皱着眉,你永远瞧不出他是高兴还是不高兴:“随不随它都在那啦。说成撞上去还是随过去也就是一个随心。”
小头目只好干咳嗽,这种缘法什么的恐怕说服不了任何人。
小头目:“道是我找的。走大路早被鬼子追上,走这里都被咬住不放,被咬住就不得过江。想啊,你们怎么过江的,只要看见了,那地方人人都会过。不想鬼子在禅达后方冒头吧?走这条道好,走这条道,过完人就把桥炸了,鬼子再咬不住,大家太太平平回去。”
他还是土头土脑的,像个禅达那边也常见的猎户,可我们现在哑口无言,他几乎堵死了我们每一条反驳的路。死啦死啦一直没说话在听我们争,这回就又低下头去标他的地图,大部分人哄的一声作鸟兽散,只扔下来的一两句话说明他们并没把小头目描绘的当作通途。
迷龙:“和尚和尚,碰见和尚就没好运气。”
不辣:“绝路啊,比他的秃脑壳还绝。”
我还站在那里,死啦死啦还在画他的图,那地图精细到除了军队没人用得上,题头还标着“机密”两字,但已经被他毫不客气地标满了诸如日军驻防、兵力、据点、炮楼之类的符号,而世航气得嘟着嘴翻白眼,小头目笑得像是没有听见。
死啦死啦:“桥叫什么名字?”
世航和尚:“山里人自己搭的桥,哪里有得名字。”
死啦死啦便在地图上打了个记号:“好了。”
小头目:“那就是这条道?”
死啦死啦:“听法师的,随缘。”
小头目:“我们会把国军兄弟送到地方的。”
死啦死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