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要!讨厌他!”雷宝儿踢蹬着反抗的双脚,一脚没拉,全踢在死啦死啦身上。连正忙着在死啦死啦人中和太阳、虎口乱扎一气的郝兽医都气得大叫:“你们大小两忘八羔子非得弄死他吗?”
于是迷龙不让他儿子靠死啦死啦那么近,他把雷宝儿抱远了拼命痒痒,雷宝儿连哭带笑快岔了气。
我们看着,也不知道是郝老头治的还是迷龙闹的,死啦死啦睁开了眼睛,他睁眼时是旁若无人的,直接跳越了我们看着头上的青空,好像第一次看见青空那样羞涩和好奇,然后他看了眼我们,基本不带感情,然后又去看他的青空,似乎像在对焦,几十年的苍凉落寞生进死出在一瞬间全回到了他的眼睛之中。
我们瞪着他在几秒钟之内由十九岁长成了九十岁,然后他从不辣的臂弯里坐起了身,这时候表现出来的精力是他的真实年龄,一个拥有豹子般体力的精悍男人。
“走啦走啦!干什么啊?这里是南天门!要回家还得过行天渡!鬼子在打炮了,没听见啊?”他一边说一边用手去抹脸,然后发现虎口上扎着几根针,他拔下来就想扔了。
郝兽医忙不迭地地说:“我的我的!”
于是针回到郝兽医手上,被他珍惜地往布包里收。而死啦死啦凝神听了听炮声,“七五山炮。拢算下来他们炮兵离我们还八公里,步兵大概就两三公里。”
他心不在焉地抹了抹雷宝儿的脑袋,于是又被雷宝儿踢了一脚,他的亲近和雷宝儿的反击都被他当空气一样漠视了,他从地上蹦了起来,我们散开,去扶这样一个暴发力惊人的家伙纯属多余,哪怕前一秒他还象个死人。
“拢队!走人!”死啦死啦提高嗓门叫道。
我现在平静了,我平静地承清现实,“有人走不动了,有人倒先走了。散了。”
“拉上走不动的,追上臭不要脸先走了的。这不简单吗?三两脚就踢出一个队形,走一队就同心同德了。谁愿意一个人走啊?”
于是我们开始整队,拖拖拉拉,但在恢复队形。
“哪部分的?不用报!跑散了的全给老子归置进来!”死啦死啦踢着与我们平行前进的一小队散兵游勇,把那队沉默寡言的家伙也踢进了我们的队伍。
然后那家伙又开始倒行了,在下山时这真是难上加难,但那家伙就是那么干。
“一!一二一!左!左右左!走啦走啦!迷龙我整死你,你那崽子一脚踢得我现在还痛,这脚力还用人抱吗?交给你老婆!你干什么的?你在我这队里是干什么的?”
曾经属于迷龙的机枪被从一个小年青的肩上摘下来,死啦死啦用它把刚放下雷宝儿的迷龙砸了个满怀。
“郝兽医你给我走队中间!拿破仑说让驴子和学者走队伍中间,你都会针灸了你当然就是学者!孟烦了你抓块石头干什么?我脖子上扛的这玩意儿就叫脑袋,伸给你你敢拍吗?”
于是我扔了那块石头,看它顺着山势滚下去。
“烦啦,你笑什么?”那厮问我。
我连忙绷掉脸上半个几乎有点儿灿烂的笑容,“王八羔子才笑了!”
我们前进。
上千人的涣散被他说得如此简单,后来也证明就是这么简单。他一脚一个把散兵游勇踢回了他的军队-我们又有了腿。
你好,我的腿。”
山和云现在都在我们头上了,炮声离我们越来越远,而我们甚至能听见怒江轰鸣的水声,虽然在蜿蜒中我们仍看不见。
康丫向我们投以一个近乎灿烂的笑容,“听见水声啦!”
我身边走着迷龙,郝兽医和迷龙老婆在我们之后一个听不见我们小声嘀咕的距离,老头儿以老头儿的方式牵领着雷宝儿。
“我说迷龙,你二十七岁都在东三省过的吗?”我问迷龙。
迷龙立刻露出怀念的神情,“啥东三省啊?就是黑龙江啊!”
“你有老婆孩子吧?你离家时,孩子跟屁股后那小崽子一般大吧?”
迷龙瞄一眼屁股后,摇头不迭,“没有。我有个屁孩子。“
我也瞄一眼又回头,“那就只能说饱暖思淫欲了。”
“你懂个屁的饱暧,鬼的淫欲,你成过家吗?小童子鸡。”
我乐着,不去追究他话里的自相矛盾,因为我看着迷龙眼里已经有深重的忧伤与怀念,但也有着能补偿了一切的欢喜与希望。
“我不信你在黑龙江能娶到和你这么天上地下的老婆,除非你们黑龙江除了鲜花啥也不生,地上除了牛屎啥也不堆。”我说。
迷龙发着狠说:“我那个老婆可不比这个差。我跟你说,小孩子最好玩儿就是五六岁,烦死狗似的跟你飙啊闹啊,我儿子也就活到六岁。嗳,我都跟你说了吧,我老婆是个水桶腰,能生养,可跟这个真没法比。”
说着他就色迷迷回头去瞄他老婆的腰肢,以至死啦死啦在队伍外瞄着他,琢磨是不是该杵他一记。
迷龙今天归心似箭,想回的地方不是东三省而是禅达。迷龙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