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太子驾到!”冯宝亮着嗓门高喊一声,众官员立时低头垂手站好。高拱也赶紧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在殿前的台阶下等候。
在乾清宫外,冯宝和小柳红将万历扶下肩舆。失去心爱的父亲,他的心里万分悲痛,也难免童心好奇,对眼前发生一切很好奇。突然,见到殿前站满了人,心里有点害怕便想要回去。柳红低声对他说:“太子!你马上就要做皇上了,不要孩子气,不要害怕,他们都是你的臣子,都必须听从你的旨意。您要慢慢地走,稳稳当当,越尊严越体面!”说完,便跪下跪送太子进入殿内。
小凳子作先导,冯宝拉着太子的手,慢慢地穿过人行甬道。大内侍卫腰悬宝刀,站立在大殿四周巡视着殿里的一切。文武百官跪伏在两侧,静候着太子的光临。
君臣两人上了殿阶,礼部尚书上前撩袍跪下,高声说道:“请皇太子入殿成礼!”说完一回头,见顾命大臣高拱站在自己的身后,竟然没有跪下迎接太子,一脸惊异低声而严肃地说:“大人!不怕御史们与您为难吗?!”
太子踏进殿内,暖阁中素幔白帏,香烟缭绕,庄重肃穆,中间的牌位上金字闪亮,上书“穆宗隆庆皇帝之位”。按照冯宝预先吩咐的,太子朝上行了三跪九叩首大礼,早有内侍捧过一樽御酒,太子双手擎起朝天一捧,轻酹灵前,礼成起身。看着这个场面,冯宝想起先帝的知遇之恩,如今人去殿空,杳如黄鹤,由不得老泪纵横,哭出声来。在场的太监、王公、大臣,一见举哀,忙呼天抢地齐声嚎啕,哭声震天。
从此刻起,皇太子便算送别了“穆宗皇帝”,算是礼成了,下一步就是为父皇选好灵穴,入土为安,尽臣子孝子之道。按照惯例,皇太子此时应该登基受贺,执掌江山社稷,然而由于高拱的阻拦,暂时还不能荣登皇帝的宝座。
昨天夜里下了一场暴风雨。早晨,雨过天晴,风和日丽,天气变的变得不冷不热,十分舒服,大自然又开始按天理行事了。
龙庆皇帝昨天夜里驾崩的消息,在民间并没有引起多大的波动,与他们没有太大的关系,谁当皇帝都一样,都需要为吃饭而奔忙,吃饱肚皮才是最要紧的,犯不着为哪些事情操心。老百姓忐忑不安的心反倒平静下来。世俗生活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三百六十行该干什么还干什么。
宫里的情形就不大一样了,处处披白挂素,人们沉浸在浓浓的悲哀气氛之中。嫔妃、太监、宫女,都脸上带着悲哀和沉痛,平素和穆宗比较亲近的人,还有皇帝经常宠幸的嫔妃,痛苦无比,天塌下来一样。
皇宫里,往昔热闹的情景不见了,见不到一点点喜气。稍带一点红色的字画、装饰,雕塑,能搬走的都搬走了,被暂时放到了一边,实在不能移动的被白布遮挡起来。当然,也有一些人的悲哀是装出来的,身处在这个环境之中不得不如此。他们盼着早点把丧事办完了,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压抑了。
人们在盼望着,等待着,同时,也在忙碌着,做着各自的工作。
冯宝是最忙得一个。事务众多,千头万绪,没有做完的时候,那一项都不能出差错,主子们都是不好说话的主,担当不了那份责任。忙碌的同时他也有点烦心,忐忑不安,坐卧不宁。高拱支持一帮子言官上了许多奏折,攻击他,弹劾他,让他十分头疼。言官们说他作为一个太监,私养美女,“金屋藏娇”,犯了大忌,触犯了明朝的法律,有严重的生活作风问题。张巨正悄悄地告诉他,高拱要向他发难了。这个消息使他无法平静,空闲的时候,独自发楞,想着如何解决这场危机。有时也自言自语地发狠,高拱啊!高拱!你这样整我,我与你没完,等着瞧,你我之间必定有一场决斗,不是你死就是我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