伫立窗前。他双眼痴痴地盯住正对的那扇窗户。
此时的那扇窗,已被粉红色的帘子遮得严严实实。
他有些失望……但唇边的横笛已释放出悠扬而婉转的音符……
渐渐的,双眼潮湿了……
他依稀看见:那双晶莹的眸子闪着悠悠的波光——半偎在窗前,聆听这笛里的思恋……
他依稀看见:那晶亮的波光穿过窗玻——凌空飘来;那优美的身姿,面带楚楚微笑,秋波盈盈地偎入了他的怀里……
他嗅到了满屋子的芳香。
他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他不知道她从何处搬来。他只知道半月前那个阳光明媚的下午,他看见她出现在那扇窗内。遥遥对视,她居然轻轻一笑。他知道那笑是给自己的。那笑,让他恍若置身满园盛开的梨花之中……
就是那一笑,他算真正领悟了什么是清纯,什么是甘甜……
就是那一笑,心——已不再属于他自己……
就是那一笑,他算真正领教了难忘的相思之苦……
那夜,他第一次失眠了。
那夜,他让窗户大开。
那夜,在凌晨一点——他还用横笛吹奏了一曲《你已把我的心全带走》
从那以后,他每天上班都提前等在那栋楼下的林荫道上。但始终没有看到她的身影。他心头纳闷的慌。有一个礼拜的时间,那粉红的窗帘也没再拉开过。他当时甚至怀疑自己所见是幻觉。
可那是一个活生生的影子呀!
是的。那是一个夕阳如血的黄昏。粉红的窗帘再开。他揉揉眼又看见了那个微笑的影子。那笑,被透过玻璃的夕阳衬得又如桃花绽放。他呆了似的,血液在瞬间凝固……
他已不知身在何处。又好似整个人悬浮了起来。在晕乎乎的感觉里,他仿佛看见天地间一片殷红。那笑,在红的深处洋溢出令他窒息般的幽香。熏得他的心竟然隐隐作疼……
半月过去了。他也不知自己是咋活过来的。在那栋楼下的林荫道上,应该留有他深深的足迹。因为,他每天在这道上徘徊的时间已无法记数。但还是没有遇上她。
今天的入夜时分,他已在窗前站了足足一个小时。直到那窗内又亮起灯来。
他抹了抹湿润的眼。痛下决心……
他已不能再容忍自己每晚要等到那灯灭才恍惚就寝的残酷……
门铃响过。给他开门的是一位五十出头的妇人。面对陌生的他,那妇人迟疑一下还是礼貌地请进了他。
他在走入她的房间时,脑子里全是一片空白——虽然心跳得很厉害。当他看到她时,话未出泪先行。
她很平静。但微笑依旧让人心驰,眼神如两泓秋水。
“我知道你会来的。但我没想到你居然这么动情。”
他揉揉眼说:“请原谅我的唐突。可我实在已经受不住折磨了。”
“我很感动。但我不想让你后悔。”
“我后悔什么?”他有些惊讶。
“我是残疾人”
“你……
坐在轮椅上的她,拍拍自己的腿,平静地说:
“我年幼时,因患小儿麻痹导致双腿瘫痪性残疾,终身已无法再下地走路。”
他在明白的瞬间已不愿多想。他只想狂呼:“你在我心中永远将是完美的”
但他还是只轻轻的说了出来——
在你面前,我不想海誓山盟。那是虚无的托词。我只求你看在我无法将心掏出来的份上,相信我是真挚的。这也是我知道你身残而并不吃惊的原因。这也许就是人们常说的缘分。自大学毕业我教书三年来,你是第一个让我倾心的人。真的。……
她外表仍然很平静。但她那本就如两汪秋水的双眼,已滚落下更加晶亮的泪滴。
陪着她掉泪的还有那五十出头的妇人——她的妈妈。
她妈妈对他说“我玲儿身残志不残。她虽没考上大学,可她外语水平已获八级。她特别爱好文学,已翻译了三十多部外国文学名著。她还……
她没让她妈妈继续说下去:“妈妈,您说这些干吗?”
转而,她对他说:“我相信你说都是心里话。其实,在我眼里,一切都是美好的。我也很高兴能结识你这个朋友。有空,你就过来坐坐吧。”
“不。我要天天来看你。我不愿再站在窗前孤寂的相望。”
她悠悠一笑。笑是那么自然,那么单纯,那么令人神往。象一捧清泉,想永远掬在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