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这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有风。
是深秋的风。它在阳光里瑟缩着冷意。摸不着,人们只能靠感觉去品味那干涩的清凉。唯有入夜,湿漉漉的气息才毫不经意的四处游荡,既偷看人间的狂歌劲舞,又抚摸飘移的灵魂,还荡涤冷凝的尘埃。
妻子头天晚上带着不到五岁的女儿住在娘家未回。他起起得很早。洗浴一番,再换上一套笔挺的西装,系上领带,把皮鞋搽得亮亮的。打扮停当,阳光已无言的溜进窗来。他站在窗前,眼望窗外风中轻摇的树枝和抖落的黄叶,脸上掠过一丝不易觉察的笑。笑,却在一瞬而过。
他那双大眼,在笑的瞬息已弥漫了一层亮亮的薄雾。
来到大街上,他招呼了一辆出租车。
按他的要求,红色的出租车在车流的夹缝里被阳光拥抱着缓缓行驶。风从车身滚过,杳无边际的流浪。
车内的他,盯着那过往的车流,行走的人群,林立的高楼,在他心际流动的却是如烟而又触手可及的幕幕往事。
他出生在这个城市,童年和少年生长的时光流经这个城市。十九岁那年,他考取了海运学院。三年的大学生活却是留在了另外一个城市。他从小就喜欢大海。儿时,有多少次,他站在岸边看潮起潮落,遥望那浩淼深蓝的海面,他向往大海深处无垠的烟波,他向往通过大海走向另一个国度,他想象风浪中的帆船摇荡的惊奇,他想象大海究竟有多么宽阔。
最终,他如愿以随。海运学院毕业后,他当上了一名海运公司的远洋海员。那天,当巨型货轮驶离海岸而将航向另一个国度时,他站在甲板上曾流下了激动的泪水。
做海员既让人羡慕却又是极端辛苦的。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也许有二百六十五天都是在轮船上度过,更要饱受风浪的袭击,还说不定在某一天就会献身大海做了永远的海魂。
正因如此,年轻的海员之恋爱成功率是极低的。想到此,他就想到了自己的妻子;想到妻子,他心底的泪已是如海浪狂涌。
今年他三十岁了。与妻子结婚六年,有五年时间他是在海上度过的。单凭这一点,他就觉得是彻头彻尾的对不住妻子,还不说自己……唉!他简直不敢多闪一下念头。
他强忍住没让泪流下来。
出租车来到城中心公园的门口。他买票进了公园。
他轻车熟路的走到一座巨大的假山后。这里有一四季常情的松柏林。松柏林前是人工湖。他走到林中心的一条水磨石长墩旁,没有坐下,只静静的站立着。这时,他却是再也抑制不住的双泪长流。
这里,永远的留下了他与妻子恋爱的情结。虽然,现在他已记不清有几次来到这里,但他却永远也不会忘记,他们第一次的约会是在这里;他们第一次深情的长吻是在这里;更让他难忘的是,那一次他刚出海回来,在这里,妻子搂着他,那时他们还没有结婚。妻子说她的父母极力反对自己和他相爱。他当时并不感到意外的问妻子怎么想的。妻子说,她不会因父母的反对而离开他,她说她喜欢他的诚实与憨厚。他微笑着对妻子说,就是她要与自己分手,他也不会恨她,也更不会记恨她的父母,他完全能够理解作父母的心情。当妻子又问他,假如真要和他分手,他丢得下吗?心里就不难过吗?他认真的对妻子说,感情不是能强求来的,如果她真要与自己分手,就说明自己在她心中的分量不够,难过又起多大的作用呢?恋爱不成就当朋友看待吧。
他话虽是这样说,左手在轻轻的抚摸着妻子秀发的同时,右手却是将妻子搂得更紧。妻子能感觉不到他的心吗?
心的领悟里,妻子双手勾住他的脖颈,而脸却是紧紧的贴在了他的脸上。他明显的感觉到了妻子有泪滑落在自己脸上。
就是那天晚上,妻子来到了他的家里。他要送妻子回去,妻子非要住下来。从内心来说,他当时是担心妻子顶不住家庭的压力而会与自己分手。他也作好了思想准备。所以,他并不象有的男人那样,管他三七二十一,先以占有为快。他不想去拥有也许不可能是自己的女人。他就是这样一个让人有些不可思义的男人。
当妻子与自己无任何隔离物的搂在一起时,面对妻子那火一样跳跃的颤抖,他的手刚触及到妻子那坚挺的乳房,竟又闪电般的移开了。妻子轻轻一笑,问他咋啦。他竟无语噎噎。是妻子拉过他的手放在她的胸脯上娇柔的说,反正我已跟定了你,你还哆嗦什么呀?是的。他那放在妻子胸脯上的手在游移的颤抖。说妻子在如火一样的跳跃,他自己更是被火炙烤得稀里糊涂,一如没有着落处的游魂……
一股强的冷风袭来,松柏林哗哗作响。他从沉睡的记忆中醒过来,暗呼一声“素珍呀”!心里说:“也许是报应,你和他好,我已无怨言。只但愿,只但愿你们不要作戏。”
心语至此,他的泪又滑出了眼外。
他坐在另一辆出租车上又开始了缓缓的行进。在他的要求下,约半小时就来到了郊外的公墓陵园。司机奇怪的问他怎么来这里。他说自己的父亲就安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