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前侍卫、锦衣卫和内监中的好手人数甚众,若然齐心协力端的非同小可,怎奈这三方均怀私心各自为战,表面一团和气,背地里却斗得乌眼鸡一般。”
雪疏狂道:“曾听说内廷侍卫间素不和睦,不料想此番侥幸竟与此有关。”玉蜂儿道:“侠驾盗出清风剑后,皇储之属变数顿生,大内众犬各为其主固然极尽卖力,然而这力有的向东,有的向西,互相牵制反成掣肘,却原来天下间最为上不得台面之事都被一道黄墙围了起来。”她确然听了不少宫中丑事,是以发此感慨,要引对方好奇来问,却见雪疏狂面容骤变,停口不食,怔道:“这些天都在牢里,对外面的事一无所知,你说到皇储之属变数顿生,难不成朱标的太子之位已被老皇帝废去了?”玉蜂儿鉴貌辨色,问道:“看来你颇不愿见太子之位易主?”
雪疏狂沉声叹道;“辽王、秦王早对太子宝座垂涎已久,可这二人小聪明虽有一些,终究难成大器,晋王工于心计,燕王才略过人,但他们一个阴险。一个刚愎。都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角色,难保来日不因偿一己之私而视万千黎民死生如草芥,唯朱标德才兼备仁厚慈和,堪为一代贤主,况且当今天子杀性太重,也只有朱标方能安抚朝野,仁政黎庶,而使戾气渐平,人心归定,不足则在于朱标体质不佳,可全十美的人又到哪里找去?”
玉蜂儿听得聚精会神,说道:“你这些话我虽不能完全领会,但想必是极有道理的,不过无论是街谈巷议还是御前侍卫交谈中所透露出来,现今太子朱标处境很是不妙,盗案发生后他就病倒了,尽管如此,还是被朱和尚着实臭骂了一番,说他连一口剑也保管不好,日后万里江山如何安心托付。”雪疏狂不由得全身大撼,一口气喝干了壶中之酒,自言自语道:“朱标当真因清风剑失落一事被废去太子名分,众皇子定然大起纷争,老皇帝年事已高,一旦归西而皇储之事又无善解则势将兵戎相见,果是这样,雪某更沦为陷万民于水火的千古罪人,战火一起不知几时方休,生灵涂炭,血流成河,这一切皆因我所致!”言至于此,禁不住双手发颤,啪的一声,酒壶落在地上,跌成两半,他双目之中充满了痛苦与懊恼的神情,突然间胸膛剧烈起伏,猛地咳嗽不止。玉蜂儿吓得脸色煞白,深悔说了先前那番言语,以致他自责如斯,难以自持,连忙伸手扶住他身躯,替他轻捶后背,柔声道:“侠驾不必着急,保重身体要紧,事情已然如此,唯有等转危为安后才能设法弥补啊。”关切之情见于颜色。
雪疏狂凝慑心神,颔首示谢,涩然道:“如你所言,事已至此,待要弥补那又谈何容易?”玉蜂儿低声道:“侠驾如何能见心爱女子深入虎穴坐视不救?我猜你一定极力劝阻过她,只是徒然无用罢了,这也怪你不得。”
雪疏狂这一惊当真非同小可,错愕欲绝,半晌方道:“你你怎麽得知内情?”儿蜂儿嗤的一声轻笑,得意道:“我是三份,猜七分赌,只要你稍一否认,我便要动摇了,而今可好,你竟不打自招,真真是个大笨蛋!”雪疏狂道;“雪某死不足惜,恳请姑娘别将此事泄露出去就是,便在炼狱之中受尽煎熬在下也会时时念着你的好处。”玉蜂儿“啊”的一声惊叫,紧紧抓住雪疏狂的双手,失色道:“不要啊,我发誓守口如瓶便是了,你别吓我成不成?我在人世间每每想到阴曹地府总有个人惦记着自己,那可算是天下最为恐怖之事了,大白天想一想也要不寒而栗。”
雪疏狂听他声音颤抖,贝齿轻击,手上更已渗出冷汗,显是真的怕了,不禁哑然,心下油生怜意,温言道:“姑娘当真是猜出来的?”玉蜂儿道:“这有何难?况且凌少掌门和钟离大哥都已隐约猜到,只不过没有说透而已,本小姐原可装糊涂的,说出来乃是为取信于你,同时无形当中也是给自己戴上了紧箍咒,你因了钟姑娘不惜犯禁闯宫,为防机密外泄,见我稍有异样举动便会毫不留情痛下杀手,眼下我可说是已将小命交到了侠驾手中!”雪疏狂心念电转,只觉这小丫头行事颇多异于常人之处,但又无不透着心机,实感不可思议。又听玉蜂儿说道;“另外铁扇帮与潇湘派起了冲突,你本要去为两家调解,却未能成行,想来也必是因钟姑娘而耽搁,本小姐这才越发打定主意开口求你庇护。”
雪疏狂道:“这我就不明白了,两者有甚相干不成?”玉蜂儿正色道:“自然干系极大,侠驾威名赫赫也还罢了,至情至性尤其难得,为救心爱女子不但舍身犯险,随后更竭力设法保全,将其罪名一肩担下,这番作为世间男子又有几人甘心效仿?”雪疏狂忙摆手道:“罢了,罢了,姑娘谬赞,实是如我这般大笨蛋天下难寻的缘故,情令智昏,生祸非小,旁人还是别来效仿的好,免得满世界尽是笨蛋!”玉蜂儿垂下头,轻声道:“实则我还是替自己打算的,侠驾而今显然已有所取舍,既对这位钟姑娘如此倾情,想是已将醉乡中呼唤的那位燕姑娘忘了,更不会将我放在眼中。”
雪疏狂听得一呆,随即豁然醒悟,忍俊不禁,暗自好笑:“敢情她是笃定我用情既专,便不会对她动歪心思。”当下微微一笑,打趣她道:“知人知面不知心,姑娘还是多存些戒备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