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珍珠在昏迷中感到有人在按她的人中穴,她幽幽醒来,看到卓成担忧的脸,又看到满屋鲜血和断裂的大蛇,她动了一下,头部传来剧疼。
“休息一下,你脑后撞了一个大包。”卓成轻轻地给揉了揉,赛珍珠闭上眼,这时她感觉这个男人的怀里挺安全:“你战胜了它们?”
“有你的功劳。”卓成扶她靠墙坐好:“不管怎么说,我们活下来了。可惜塞穆特……”
“唉……”不管如何,总算是认识一场,赛珍珠也为他的死涌起一丝伤感,她揉揉面部:“找到东西了吗?”
“在这。”卓成掏出一个奇特的金属容器,里面有三支注射器,还有一把钥匙。他刚才已经回了下水道,就在尽头,果然有个小室,里面一个隔离仓中,就是他们苦苦寻找的再生细菌样本。
“恭喜你,你的情人有望复活。”
卓成没有笑容,他眼光投向那两条大蛇:“这想必也是普修的杰作。”
“再生细菌复活的吗?”
“不是,看起来是用再生细菌衍生的细菌引起的变异,如果是再生细菌本身,它们是杀不死的。”
“普修为什么要干这些。”
“他就是个疯子,只想着如何做些怪东西出来破坏这个世界。人、动物,只要他能利用的东西,都是他的试验品。”
赛珍珠咬咬牙:“事情一完我第一个就杀了他。”
“肯定的。”卓成眼露凶光:“我不会放过这人渣。”
赛珍珠休息了一会,卓成背起她,两人走出坑道,重见外面的阳光,回想刚才地狱般恐怖的经历,活着,真是美好。
两人现在虽然想回去救人,可都已经伤痕累累,不得不找个地方调养一下,在一片温磬的草地上,两人互相给对方包扎伤口。
赛珍珠小心地按着他的伤口:“我们的合作应该快结束了吧。”
“嗯,你们不用再做什么了,我只要带回它让普修做手术就行了。”
赛珍珠手上动作停了一下,她忽然有种失落感袭上心头。卓成扭头:“怎么了?”
“没什么。”赛珍珠恢复动作:“你真的相信这东西能复活她,你不怕她变成一个怪物吗?”
“我必须试一试,我不能没有她。”
赛珍珠沉默一会,望着无尽的天空和远处的山脉:“我想起一个哲人的话:死者不像生者那样极易失去爱,他们珍藏我们的爱,直至我们也化为黄土,若是死而复活,瞬间就会丧失死亡所赋予他们的一切。”
卓成停下了脚步,一阵风吹来,他的头发变得凌乱。
赛珍珠微笑着:“很矛盾是吗?在你看来,死亡是可怕的,但你真的肯定死后的世界不比我们活着的世界更好吗?你真的肯定她愿意死而复活吗?”
卓成低下头:“我还是相信拯救是伟大的行为。”
赛珍珠微笑,她迈步向前面走去,走得轻盈,走得快乐,一边走,一边微微哼着圣诗,那古老的句子随风送到卓成的耳衅:“自童年起,人们就毕生守望着那不知名的未知,遥遥无期,他们迫不及待,像在荡气回肠的恋情中,迫不及待盼望第一次幽会。直至最后,他们才大悟,他们渴盼已久的冥冥未知不过是死亡……”
这首诗卓成也听过,是梅特林克的诗句,关于死亡的赞美诗,随着赛珍珠的哼唱,他悄悄在心里回想后面几句:“有人一无所为,静心守望;有人煞有介事地忙碌,没有悲哀,其实,他们的生命一样。”
赛珍珠的歌声突然变得高亢:“亡人享有特权,我们遗忘他们的过失,我们只记得那些会原谅他们的事,我们夸大他们善良的品质,纵然身后发现邪恶,罪过、背叛和堕落,我们也视而不见,不让他们为此负责,他们逝去之后,我们才开始热爱他们,直挚、笃诚而深厚……”
卓成大叫起来:“请不要唱了。”他觉得赛珍珠的每一句吟唱都要锁链在拷问他的灵魂。
赛珍珠回过头:“对于生者和死者,我们为什么不一视同仁?一视同仁,生命便是美丽的,亦是安逸、悦人和微笑的。”
卓成摇摇头:“我没那么做过,你有吗?我相信你也没有,我们都没有,那是遥不可及的。”
赛珍珠抚摸着头上的发卡,取下它时,一头长发瀑布般流逝下来,迎风飞舞,像风暴女神:“所以,你还会继续。”
卓成点点头:“我爱她,我非常非常爱她,就算是我自私,就算我没有征求她的意见,但是,原谅我,我需要她,多过她需要我。”
赛珍珠怔怔地盯着他,这个面容刚毅的少年,很久以前,经历生死搏杀的赛珍珠已不再相信爱,她认为美丽的爱情传说是人类的幻想故事,比亿万光年后的星辰更加遥不可及。但是今天,她第一次看到一种被如此需要,如此义无反顾地爱。
“为什么呢?传说是真的吗?你到底是为了复活她,还是为了制造一个爱情力量催生下的传奇。”她慢慢走来,站在卓成面前,她比他略矮,眼神距离很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