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三槐知道自己，已经油尽灯枯，到了归位的时间。非逼着儿子、媳妇，把自己接回家去，他想就是死也是死在家里才好。儿子说什么都不肯，说医院条件好，而且遇到危险，抢救起来也及时，但见杨三槐急的只翻白眼，若真不答应他，怕是立刻就会断气。没办法，只有依顺着他，请了个几邻居帮忙，把他接回了家了。
被安置在自己的小火炕上，杨三槐安心了，经管一路上，车开的很慢，大家在抬他的时候也都小心翼翼的，但是还是很疲惫，没有精神，眼睛也睁不开，便昏昏沉沉地睡了。
另一边，儿媳妇则在不住声的埋怨丈夫：“眼看人就不中用了，怎么还抬回家里来，万一死在家里，可怎么办？家里死过人，以后可怎么住，怪吓人的。”丈夫杨建国是个老实人，对老婆的指责早已经习以为常了，只说：“他非要回来，我怎么地呢，自家的老人死在家里，有什么大不了的，谁家没死过老人呀。”正当两人你一句我一句争论着，女儿扬丽下班，回到家中。两人见女儿回来，都住了声，女人进了厨房，准备晚饭，扬建国对女儿说：“把你爷爷接回家了，你去看看吧。”
由于杨三槐老脑筋，重男轻女的思想根深蒂固，所以扬丽从小就很少得到爷爷的疼爱，她对爷爷的感情也不深，自打爷爷生病住院以来，她常以工作忙为借口，并没去过几次医院。现在，听说爷爷回家了，便随口问道：“他病好了？”杨建国叹息着对女儿摇摇头，没有说话。杨丽知道爷爷的病严重了，也没多想，她先洗了把脸，对着镜子整理一下头发，来到爷爷的小屋前，探进头去看了看。
杨三槐正昏昏沉沉的睡着，那只养了好几年的大黑猫，蜷缩在主人身前，抬起头注视探进头来的扬丽。在昏暗的小屋里，它的眼睛异常明亮。杨丽很讨厌这只猫，它太大了，也太老了，虽然行动敏捷，毛色黑亮，但一点都不可爱，而且从来不喵喵的叫，它的叫声是呜呜的，象是在哭。每当她听到这只猫的叫声，都会浑身不自在，也不敢去看这只猫的眼睛，她觉得这只猫的眼睛，太象人的眼睛了，经常流露出幽怨的神色来。见爷爷未醒，她便退了出来，返回自己的房间。
吃晚饭的时候，杨三槐醒了，精神略好，居然喝了小半碗米粥。之前，他已经两天不进食了。饭后，别人都在看电视，他一个人躺在小屋里，用昏花的老眼，四处张望着，这是他生活了一辈子的家，家里的每一砖每一瓦，都沁着他的辛劳和汗水。自己的大限到了，反而对一切都特别的留恋，每一件物品，每一个人都能触动到他的内心，最为脆弱的神经。他伸出颤抖的手，抚摩着养了十来年猫，从手上传回来的是柔软和光滑的感觉，身下的小火炕也透出暖暖的温度。回家真好，他垂下眼帘，反复的想着。
这一夜，在杨三槐急促的呼吸声中平静的过去了。
翌日，杨建国早早的便起了床，来到院子里舒展着筋骨。回到房中的时候，妻子和女儿都还未醒，他嗽洗完毕，便来到父亲的房间。奇怪，怎么这么安静，房间里没了老人浑浊的呼吸声。
杨三槐安静的躺在那里，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止了呼吸。摸摸身体，也硬了。想到父亲这一辈子，没享过一天福，一生都在奔波操劳，杨建国悲从中来，痛苦失声。连忙叫醒妻子和女儿，忙着给杨三槐换上装老衣服，由于身体的关节都已经僵硬，所以给死人换衣服，非常困难。忙完这些，天已经亮了，就该去通知亲戚朋友了。
一时间，各处的亲朋好友蜂拥而至，人人神情凝重，唏嘘不已。更有明白事理的老人，帮助主人料理起后事来。
杨丽参加工作不久，朋友不多，只给男朋友，和几个平时来往密切的朋友送了信。男朋友心细，知道这么乱的场合，不会有人有心思弄早饭，在来的路上，买了一大堆早点。扬丽感激的看了一眼男朋友，伏在他肩头哭了起来。男朋友连声安慰，并把她扶进房间。和外面相比，这间扬小姐的闺房，就安静多了，只有几个女孩子，或坐在床上，或站在地上，大家七嘴八舌的劝她节哀。
其中一个爱说话的女孩叫李小琴，拍着她的肩头说：“别太难过了，注意自己的身体才是，有什么要帮忙的，尽管说，我和长面条绝不推辞。”并拍着自己的胸脯保证。
“长面条？”杨丽微感奇怪“那是什么意思。”
另一个叫王爱淋的女孩接口说：“你听她的，她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多好的话到她嘴里，都会变味。”
“哎呀”李小琴叫了起来：“你自己说说看，这话可是我第一个说的，怎么把什么都推到我身上来了，我不过是学人家的话罢了。”
王爱淋不悦的说：“流氓说的话，你也能记住，我当然要怪你，还不是你第一个把这么难听的名字安在我身上的。”
“什么流氓啊。”李小琴笑着说：“我看是你看上人家了才对，要不然怎么每次提到他，你都脸红？”
王爱淋赌气说：“不理你了。”
李小琴连说带笑，把那天遇到于清远，和于清远说过的话，对大家学了一遍，几个女孩都笑了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