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英到了后来,悲愤得忘却了自己,忘却了钱培生,忘却了一切,只一杯复一杯地痛饮着……唉,如果有再浓厚些的酒!曼英要沉醉得死去,永远地脱离这世界,这不公道的世界!……
曼英最后饮得沉沉大醉,几乎完全失去了知觉……
第二天早晨醒来,她觉悟到了昨夜的经过:沉醉……钱培生任意的摆布……处女元贞的失去……她不禁哭起来了。她想道,她没曾将自己的处女的元贞交给柳遇秋,她的爱人,也没曾交给李尚志,她的朋友,更没曾交给陈洪运,那个曾搭救过她的人,而今却交给了这个一面不识的钱培生,买办的儿子,为她所要打倒的敌人……天哪,这是一件怎样可耻的事呵!……现在和她并头躺着的,不是柳遇秋,不是李尚志,不是什么爱人和朋友,而是她的敌人,买办的儿子……天哪,这是怎样大的错误!曼英而今竟失身于她的敌人了!……
曼英伸一伸腰,想爬起来将钱培生痛打一顿,但是浑身软麻,一点儿力气都没有,似乎在她的生理上起了一种什么变化……她更加哭得利害了。哭声打断了钱培生的蜜梦,他揉一揉眼睛醒来了。他见着曼英伏枕哭泣,即刻将她搂着,懒洋洋地,略带一点惊异的口气,说道:
“亲爱的,你为什么要这样伤心呢?你有什么心事吗?我钱培生是不会辜负人的,请你相信我……”
曼英不理他,仍继续哭泣着。
“请你别要再哭了罢,我的亲爱的!”钱培生一面说着,一面用手摸着她的乳房,这时她觉得他的手好象利刃一般刺在她的身上。“你有什么困难吗?你的家到底在什么地方?你到底是不是一个女学生?我的亲爱的,请你告诉我!”
曼英仍是不理他。忽然她想道,“我老是这样哭着干吗呢?我既然失手了一着,难道要在敌人面前示弱吗?况且这又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不错,我的处女的元贞是被他破坏了,但是这并不能在实质上将我改变,我王曼英依旧地是王曼英……这样伤心干吗呢?……不,现在我应当取攻势,我应当变被动而为主动……”曼英想到此地,忽然翻过脸大笑起来,这弄得钱培生莫明其妙,半晌说不出话来。
“你这是怎么一回事呢?”后来他低声地,略带一点怯意地问着说。
“哈哈!”曼英伸出赤裸的玉臂将钱培生的头抱起来了。“我的乖乖,你不懂得这是一回什么事吗?你是一个买办的儿子,生着外国的脑筋,是不会懂得的呵!我问你,昨夜你吃饱了吗?哎哟,我的小乖乖,我的小买办的儿子……”
曼英开始摩弄着钱培生的身体,这种行为就象一个男子对待女子一样。从前她并不知道男子的身体,现在她是为着性欲的火所燃烧着了……她不问钱培生有没有精力了,只热烈地向他要求着,将钱培生弄得如驯羊一般,任着她如何摆布。如果从前钱培生是享受着曼英所给他的快乐,那末现在曼英可就是一个主动者了。钱培生的面孔并不恶,曼英想道,她又何妨尽量地消受他的肉体呢?……
两人起了床之后,曼英稍微梳洗了一下。在钱培生的眼光中,曼英的姿态比昨夜在灯光之下所见着的更要美丽,更要丰韵了。他觉得这个女子有一种什么魔力,这魔力已经把他暗暗地降服着了,从今后他将永远地离不开她。早点过后,曼英一点儿也不客气地说道:
“阿钱,我老实地告诉你,我现在没有钱用了。你身边有多少钱?我来看看……”
曼英说着便立起身来走至钱培生的面前,开始摸他身上的荷包。
“请你不要这样小气。”他很大方地说道,“从今后你还怕没有钱用吗?现在我身边还有三十块钱,请拿去用……但是明天晚上我们能够不能够会面呢?”钱培生的模样生怕曼英说出一个“不”字来。曼英觉察到这个,便扯着谎道:
“我是一个女学生呵,我还是要念书的,能够同你天天地白相吗?昨夜不过是偶尔的事情……”
“但是究竟什么时候我们可以会面呢?我可以到你的学校里看你吗?”
“那是绝对不可以的,”曼英很庄重地说道:“好罢,在本星期六晚上,也许……”
“在什么地方呢?”钱培生追不及待地这样问。
“随便你……还在此处好吗?”
“好极了!”钱培生几乎喜欢得跳起来了。
在分别的时候,曼英拍一拍钱培生的头,笑着说道:
“我的乖乖!请你别要忘记了。如果你忘记了的话,那我可要喊一千声‘打倒买办阶级,打倒买办阶级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