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水,上气接不到下气,很急喘地向我说道:
“我,我出门的时候,雨是很小的,谁知刚走到你们这个弄堂的转角,雨忽然大起来了。唉!真是糟糕得很!你看,我浑身简直淋漓得不象个样子!”
“呵呵!让我来介绍一下:”——这时淑君站起来了,两眼只注视来人,面上显然露出犹疑而失望的神情。“这是密斯章,这是密斯章的嫂嫂,这位是密斯郑。”
“呵呵!密斯郑……”淑君勉强带着笑容地这样说。我这时也顾不得淑君和她的嫂嫂是如何地想法,便一把将密斯郑的雨伞接在手里,向她说道:
“我住在楼上,请到我的房里去罢!”
这是密斯郑第一次到我的房里。她进我的房门的时候,向房内上下四周瞟看了一下,我也不知道她是否满意于我房内的布置,我没有问她的意见。我请她坐在我的书桌旁边的一张木椅子上,我自己面对着她,坐在我自己读书写字的椅子上。她今天又穿了一身黑色的服装,姿态同昨天差不多,不过两颊为风吹得红如两朵芍药一样。
“今天我上半天没有功课,”她开始说道,“特为来看看陈先生。出学校门的时候,雨是下得很小的,不料现在下得这样大。”她低头看看自己的脚——浑身湿得不成样子。
“呵,这样大的雨,劳你来看我,真是有罪得很!……密斯黄还在学校里吗?”
“她去找俞先生去了。”
我们于是开始谈起话来了。我先问起她的学校的情形,她同密斯黄的关系等等,她为我述说了之后,又问起我的生活情形,我告诉她,我是一个穷苦的,流浪的文人,生活是不大安定的。她听了似乎很漠然,无所注意。我很希望她对于我的作品,我的思想,我的生活情形,有所评判,但她对于我所说的一些话,只令我感觉得她的思想很蒙混,而且对于时事也很少知道。论她的常识,那她不如淑君远甚了。她的谈话只表明她是一个很不大有学识的,蒙混的,不关心外事的小学教师,一个普通的姑娘。但是这时我为所谓朴素的美所吸引住了,并不十分注意她的这些内在质量,我还以为我俩初次在一块儿谈话,两下都是很局促的,当然有许多言不尽意的地方。因为我爱上她了,所以我原谅她一切……
“下这样大的雨,她今天倒先来看我,可见得她对我是很有意思了。也好,我就在她的身上,解决我的恋爱问题罢,不解决真是有点讨厌呵!……她似乎也很聪明的样子,我可以好好地教导她。……”我这样暗暗地默想着,她今天这次冒雨的来访,实在增加了我对于她的爱恋。我越看她越可爱,我觉得她是一个很忠实的女子,倘若她爱上我,她将来不致于有什么变动。我所需要的就是忠实,倘若她能忠实地爱我,那我也就很满足了,决不再起别的念头。……如此,我似乎觉得我真正地爱上她了。
我俩谈了两个多钟头的话。楼下的挂钟已敲了十一下,她要回校去了;我邀她去到馆子吃饭,可是她说下午一点钟有课,恐怕耽误了,不能去。我当然不好过于勉强她。当她临行的时候,她说我不方便到她的学校里去看她,因为同事们要说闲话,如果她有空时,她就到我住的地方来看我……我听了她的话,不禁暗暗地有点奇怪:“她是当先生的,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同事们说闲话?有什么闲话可说?……呵!也罢,也许是这样的。只要她能常常到我这儿来就好了。……”
我送她下楼,当我们经过淑君的身旁时,淑君还是斜躺在藤椅子上面,面向着墙壁看书,毫不理会我们,似乎完全不觉察到的样子。这时她的嫂嫂在厨房里烧饭,当我将密斯郑送出门外,回转头来走到客堂时,淑君的嫂嫂连忙由厨房跑出来向我问道:
“她是什么人?是你的学生还是你的……?”
“不,不是,她不是我的学生,是我认识的一个朋友。”我很羞怯地这样回答她。我暗暗斜眼源看淑君的动静,他似乎没有听到我们说话的样子。她连看我们也不看一下,这时我心中觉着有点难过,似乎有人在暗暗地责罚我。我想向淑君说几句话,但是我说什么话好呢?她这时似乎在沉静地看书,但是她真是在看书吗?……接着淑君的嫂嫂带着审问的口气又问我道:
“你的女朋友很多吗?”
“不,不,我没有几个女朋友……”
“我告诉你,陈先生!女朋友多不是好事情,上海的女拆白党多得很,你要当心些啊!……”说至此,她向淑君看一看,显然露出为淑君抱不平的神情,我不禁也随着她的眼光向淑君溜一下,看着她仍是不作声地看书,连动都不动一动。
“交女朋友,或是娶大娘子,”她又继续地说道:“都是要挑有良心的,靠得住的,陈先生,你晓得吗?漂亮的女子大半都是靠不住的呵!……”说完话,她即掉转头走向厨房去了。
她简直是在教训我,不,她简直是在发牢骚,为淑君抱不平。我听了她的话,不禁微微地有点生气,但是没有表示出来。我两眼笔直地看着她走向厨房去了。我这时的情绪简直形容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