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失去了绿翠鸟,而是因为云姑不在面前,我初尝受孤寂的苦味。由感觉孤寂而想起云姑,由想起云站而深悔不应得罪了云姑,使云姑难过。‘唉!总是我的不是!一只绿翠鸟要什么紧呢?况且云姑又不是有意地这样做……她也爱绿翠鸟呀!……我为什么要强迫了她?……总都是我的不是,我应当向她赔罪。但是,云姑见我这样地对她不好,怕一定要不理我了罢?倘若我去赔罪,她不理我,究竟怎么好?……’我想来想去,不知如何办才好,最后,我又哭了,哭得更为悲哀;不过这种哭不是为着绿翠鸟,而是为着云姑,为着我自己不应以一只绿翠鸟得罪了云姑。……”
“朋友,这是我有生第一次感受着人间的悲哀!我已决定向云姑赔罪,但怕云姑真正生了气,不愿再理我了。恰好到刚吃晚餐的时候,云姑家用的一个老妈送一封信给我,照着信封面的字迹,我知道这是云姑写给我的,我惭愧地向老妈问一声,‘云姑今天好么?’‘云姑?云姑今天几几乎哭了一天,大约是同你吵嘴了罢。唉!好好地玩才对,为什么你又与她斗气呢?你看,这一封信是云姑教我送给你的。’老妈不高兴地将话说完就走了。我听了云姑几几乎哭了一天,我的一颗小心落到痛苦的深窟里,深深地诅咒自己为什么要做出这样大的罪过来。我将信拿在手里,但我不敢拆开,因为我不知道里面写的是与我讲和的话,还是与我绝交的话。我终于战兢兢地把信扯开了。……”
苏丹撒得不等李孟汉说完,赶紧地插着问:“信里到底写什么呢?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李孟汉,我替你担心呢。”李孟汉微微地笑了一笑,用手把炉内的白杨树块架一架,便又接着说自己的故事:
“自然是好消息啊!我的云姑对于我,没有不可谅解的。这一封信里说:‘亲爱的汉哥!我承认我自己做错了事,损失了你所心爱的东西,但是,汉哥啊!请你原谅我,我不是有意地在你面前做错事啊!你肯原谅我吗?我想你一定可以原谅我!我今天没有和你在一起,我心里是如何难过啊!汉哥!我的两眼都哭红了,你可怜我一些儿罢!倘若你可怜我,请你明早在我们平素所靠的大石前等我,我来向你谢罪。……’我读了这一封信,朋友,你们想想我是如何高兴呢。但同时我又惭愧的不得了;我本应当向她谢罪,而她反说向我谢罪,反要我可怜她,唉!这是如何使我惭愧的事啊!”
“第二天日出的时候,我起来践云姑的约,向着海边一块大石走去,谁知云姑先我而至。她已站在那儿倚着大石等我呢,我喊一声‘云姑!’她喊一声‘汉哥!’——我俩互相看着,说不出别的话来;她两眼一红,扑到我的怀里,我俩又拥抱着痛哭一场。为什么哭呢?喜欢过度么?还是悲哀呢?……当时哭的时候,没有感觉着这些,现在我也答应不出来。这时青草上闪着鲜明的露珠,林中的鸟儿清婉地奏着晨歌,平静的海时起温柔的波纹……一轮新鲜而红润的朝阳慢慢地升起,将自己的柔光射在一对拥抱着痛哭的小孩身上。”
李孟汉说到此处停住了。他这时的脸上很显然地慢慢增加起来悲哀的表情,一点儿愉快的笑痕渐渐从他脸上消失下去了。他将两手合拢着,两眼不转睛地向着炉中的火焰望。我虽然没有研究过心理学,但我感觉到他这时的心弦又起悲哀的颤动了。沉默了几分钟,苏丹撒得是一个急性人,无论什么事都要追根问到底,不愿再继续着忍受这种沉默了,便向李孟汉说道:“你的故事还未说完啦,为什么你不继续说了?我听得正高兴,你忽然不说了,那可是不行啊!李孟汉,请你将你的故事说完罢,不然的话,我今夜一定是不能入梦的。维嘉已经说过,明天上半天没有课,我们睡迟些不要紧,你怕什么呢?快说,快说,李孟汉。”我当然是与苏丹撒得表同情的,便也怂恿着李孟汉将故事说完。我平素是睡得很早的,这天晚上却是一个例外,睡神不来催促我,我也不感觉到一点儿疲倦。
李孟汉还是沉默着。我也急起来了;苏丹撒得如生了气的样子,将李孟汉的左手握住在自己的两手里,硬逼迫他将故事说完。李孟汉很可怜的样子,向我俩看了几眼,似觉是要求我俩怜悯他,他不得已又重行开口了:
“唉!我以为说到此地倒是适可而止,没有再说的必要了;再说下去,不但我自己要难过不了,就是你们听者怕也不会高兴的。也罢,苏丹撒得,你把我的手放开,我说就是了。唉!说,说……我哪有心肠说下去呢?……你们真是恶作剧啊!……”
“自从我与云姑闹了这一次之后,我俩间的情爱更加浓厚起来了。不过我俩的情爱随着我俩的年纪——我与云姑同年生的,不过我比她大几个月——渐渐地变化起来了。从前的情爱完全是属于天真的,是小孩子的,是不自觉的,可是到了后来,这种情爱渐脱离了小孩子的范围,而转到觉悟的时期:隐隐地我俩相互地觉着,我俩不得不相爱,因为我是她的,她是我的,在将来的生活是水远不可分离的伴侣。朋友,我真描写不出来这时期的心境,而且我的俄国话说得不十分好,更没有文学的天才,我真是形容不好啊!
“光阴快得很,不已地把人们的年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