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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大历史 第十九章 百日维新、民国成立和五四运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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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Jeunesse)。虽任北大教职,陈继续着他的编辑工作。

    《新青年》行销达17600份,在当日可算杰出。蒋介石是这刊物的经常读者;毛泽东

    自称受这期刊影响,而且曾在《新青年》发表文稿一篇。

    在此杂志最为人称道的1919年一月号,陈独秀宣称他的指南针无上“赛先生”

    及“德先生”,亦即科学与民主。这篇论文在中国的反响远逾于执笔者想象。陈独

    秀所称科学,着重于社会科学,而非自然科学。他的科学方法坚持有组织而经恒的

    “不相信”,与培根及笛卡儿的态度相近。中国的传统,认为道德标准持久不变,

    真理与威权同时由上流传至下,陈的论说因之有革命性格。即是民主这一观念,尚

    未用以发扬去支待代议政治,陈独秀先利用为打破偶像的工具,攻击的对象为传统

    习惯和儒家教条。陈使用“民主”这名词几乎与“个人主义”,“自我主义”可以

    互相交换。读者应注意,迄至当时(甚至今日)个人主义在中国社会里带一种被否

    定的含义,个人主义即系缺乏公众精神。

    在这杂志里有好几个作家尽力抨击时人认为“国粹”之传统道德。当中讽刺最

    力者为周树人,笔名鲁迅。周树人早岁在日本学医.此时在教育部任佥事(科员)。

    当陈独秀以论文辩说时,鲁迅以短篇小说及短篇评论发挥他笔下专长。他的一段短

    篇小说,题为“弟兄”,数年之前发表于其他刊物,最能表现他观察之尖锐及他对

    传统道德所持之刻薄态度。据评论家研究,事实上此文有若干自传成分。其中提及

    一个公务人员平日以笃于手足情谊见重于人,有朝发现他弟弟病重。在夜晚等候着

    医生上门诊治的时候,他心头感到如轴辘似的上下不定。他以为症象是猩红热,也

    害怕弟弟突然死去,自己无力资送三个孩子再搭着两个侄儿上学。医生诊断发现井

    非猩红热,不过是疹症,他也松了一口气。不过,夜间的紧张仍不能使他梦寐之间

    忘却。那晚上他梦见弟弟死去,他让自己的孩子上学而不及于侄儿。一个侄子吵着

    要去的时候他伸手给一个耳光。他看着侄儿满面流血而从梦中惊醒,仍不免汗流浃

    背,喘息未定。第二天上班,同事都恭维他骨肉情深。

    李大钊也是《新青年》编辑委员,与陈独秀工作时接近。在北大他是图书馆长。

    李早年留学日本早稻田大学,从日本作家的笔下得与马克思思想接近。在《新青年》

    里,他发表了苦于关于马克思主义与俄国革命的文章。他的立场表现出当日中国知

    识分子所遇难关:虽有无数理论上的选择,却缺乏一个实际上的方针以解决面前的

    问题。李大钊于是集合中外思想予以裁剪选择,构成他自己的一种系统。不过其结

    果并非一种无光彩的妥协。不像陈独秀,他没有放弃民族主义或国家主义;他也预

    料到中国的革命会扯上一种强烈的农民运动。他不规避暴力,而认为引用暴力去推

    翻一个以暴力起家而且用暴力作行政根据的政权并无不合理之处。他提到民主与自

    由,却又用道德的名义强迫执行使之兑现,有如卢梭。在这些方面,他留给毛泽东

    的影响至为深重。在北大图书馆,他也雇用毛泽东为临时工作人员。

    在这群思想家之间,代表美国的影响者为胡适。他毕业于康乃尔大学,获得哥

    伦比亚大学的博士学位,此时在北大为哲学教授。胡对五四运动主要的贡献为提倡

    白话文,以代替传统的文盲。他的性格和思想上的立场与以上的同事相反,他主张

    实用,而不主张以“主义”作标榜,因此他没有被当时青年热烈拥戴。后者多为革

    命之浪漫主义者,企望找到一种意识形态的公式得到立即解放。胡的实验主义(也

    是主义?),一部分来自其美国老师杜威(JohnDewey),可以用“一点一滴”的

    观念概括,因之他不与同时人物的步调相符。在长远的眼光看来,胡适不能算是完

    全错误。中国的革命注定要采一种途径,甚至为革命家所无从预料。其问题之大超

    过当时已有之辞汇。如是看来,以前所用之“主义”,全部都被歪曲或伸缩。

    与以前几十年比较,中国在1919年已更向前进一步。鸦片战争结束,这国家未

    做任何调整。即在自强运动期间向外学习,其范围也不外科技,仍限于与军备有关

    部分。百日维新虽然失败,维新人士至少已提议将全部政府机构一井改组。现在,

    五四运动知识分子的行动愈为切实。他们主张将中国文化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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