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盘马 第叁纲 骑兵嗓 第捌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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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拇指火辣辣扎,冷冰冰扎,再而整个手火辣辣扎,冷冰冰扎,竟不知到底是火做的手还是冰做的手,竟不知止疼应当取暖还是降温。

    有个技术细节,是他的缜密和精明。之所以没大喷血,手腕子箍了粗绳。加一道保险,大拇指也箍了细绳。

    脸的工程还没完。外面罩了一面盔壳,斤把重,脖颈能感觉到重心的前移。眼肿得要用左手扒缝。一扒,噼里啪啦掉黄豆、砂粒。剔净脸皮里的黄豆砂粒和小金属颗粒儿,没了盔壳,人皮人肉得以恢复,即改变到当前这模样的大麻点小麻点的疏密不均色度不匀深浅不一的黑褐色面孔。照过了便摔了镜子,癞蛤蟆脸瞧一回要少活三年。人皮也是烙熟的焦皮,半时辰后多肉的部位起了泡儿,开了春还得再蜕皮,想拣碎镜再照照,终不敢。两名老鼠在地面争吃残指头,像争抢一段灌肠儿头。跺脚赶跑老鼠,残指头整齐的刀面,被啃咬得麻乱了。因为失血萎缩,自己都不亲近。扔炉里响去。

    当街人都躲避。搬到新住处,人家果然认不出他与号房子的是一人。几次路过翠嘴儿门,一次终于翠嘴儿在,送一名脸样不甚分明的人出来。他愤怒而无言地缓慢经过,侧过脸,争取翠嘴儿眼睛划过他,或者争取他划过翠嘴儿眼睛。那一瞬间,他认为他献了一部原谅、热情、充满暧昧与回忆、乃至十分讨好的脸样。他认为起码应当引起翠嘴儿似曾相识的眼火花。一点点也没有。就像街上熙熙攘攘的腿脚下闪过一名脏狗。后来他从更许多的眼睛那里读到了同样的反应,并由反应而回光返照,读到了无论自己怎样明媚也必定满脸愤怒这一惨痛永恒。但大家不惊奇他,就如同他不惊奇比比皆是的伤兵残男与阉人。兵燹战患,改朝换代,总围绕这。最美的女人,最丑的男人,都聚到这。成为狞恶男人族其中一员,这成功的畸变令致他非常难过。再也不能睡翠嘴儿了,这成功的自卑令致他非常难过。

    家伙终究获得了新开始。比老百姓不如,比进棺材好像还强。在不远处开了铺面,一肩高一肩低,走路迈外八字,发声发七龄豺声,说是绥远来投奔亲戚的,兵荒马乱亲戚没了头绪。而后仍然做糖葫芦卖糖葫芦。

    怕人认出来技术,“九葫芦”恢复为传统的“七葫芦”,另外全面革新了套路。状貌还都一样,吃起来却大不一样。“香芝麻六九葫芦”还在女人孩子的挂念中。大家告知他“香芝麻六九葫芦”的优点。他示拙,认真模仿而仿不来。新品种的糖葫芦仍然受欢迎,“广林葫芦”的名声迅速传遍十街八巷。

    只是他相貌不堪,往往女人推男人买,糖葫芦再男人交女人,女人交孩子。夜色里好一些。男人也有不肯买的,走近了再折回去,就不知道回到女人那里如何终结了。自卑继续销蚀他的心,继续销蚀他的身体,继续销蚀他的生殖器。他心怀翠嘴儿的手淫能力每况愈下,最终完全失效。废了脸,也就废了男人。脸面之重要,这时坎体会最深。他还活着。只形同一段能走路的树干。

    叁

    一名新巴根,去掉了屎棍子的新巴根,又遥望到了下马石。

    驾驶兵问:“咋?”

    巴根命:“开。”

    巴根又说:“慢慢慢。”问凌延骁:“可别误闯敌军阵地。”凌延骁说:“师长说哪呀。”巴根说:“我可胆小。”凌延骁一笑,咧嘴时,赶上颠簸磕响了牙,赶紧闭嘴。

    这时车与下马石平行,屁马发大吼,放大屁,四个轮比斗着颠簸。这场面比较刺激,借颠簸势巴根要站起来,向下马石表示耀武,向塔尔木表示扬威。又想那不抬举塔尔木了,就放回屁股。驾驶兵最解恨,屁马直抵登城马道,虽然再开不动了,马达喷吐恶气,喇叭催促塔尔木,神气得像还乡团。

    就因为车上有凌延骁,巴根偏要瞧塔尔木能咋样。而凌延骁的威风,也要刹一刹。

    巴根说:“有青格里我不下。”

    凌延骁说:“不在。”

    巴根问:“没赶走?”

    凌延骁说:“赶走了。”

    巴根问:“没藏胡同里?”

    凌延骁说:“西山呢。”

    塔尔木迎着车鼻子,巴根问凌延骁:“他何人?”塔尔木自报家门。凌延骁听巴根来头不对,仰脸看天气。巴根说:“原来是大名鼎鼎的塔尔木。”塔尔木说:“塔尔木。”巴根问:“你们团长是谁?”塔尔木说是凌延骁。巴根说:“原来是大名鼎鼎的凌延骁。”天上气象万千,凌延骁的眼睛摘不下来。

    巴根就再问:“你们的团副,大名鼎鼎是哪位?”塔尔木说是青格里。巴根问:“你几天没见青格里了?”说:“今儿个,昨个儿,少说两天了吧?”问:“到底几天?”说:“两天多。”问:“大概?”说:“肯定。”问:“青格里之刀几时挂的这?”说:“耳王死了,就挂了。”问:“他不是没来么?”说:“团长不让他来,没说刀不准来。”问:“这么高,谁挂的?”说:“癞皮狗。”问:“我说咋地你对我也癞了吧唧。”说:“除癞皮狗,没谁上得去。”问:“挂了专整治我?”说:“辟邪。”问:“我是邪?”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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