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骑兵眼。
侍者说,我从一百开始。果然一百。巴根向傅得意了一眼,傅根本不看他,不给他得意的机会。傅的肩膀在动。虽然轻。其实傅在揉手。巴根得意过去那一眼,他就不揉了。说明他在自食报应。也说明他不是不知道巴根在得意,巴根就在他的眼角里。既然悄然关注巴根,更说明巴根仍被作为目标,傅还在寻机待机报应巴根。单就地形这一点,巴根比较吃亏。傅的位置不起眼,巴根的位置起眼。巴根最怕成为焦点,这时有些脸热,反思不该表演骑兵眼,招大家使劲看自己。
侍者操纵火苗渐渐下降。火苗到处,大格隔十隔五,都有字。从一百下来,大家三分看七分猜,都是好眼睛了。过九十五。过九十。过八十五。齐了八十。火苗稍停,放慢速度,再徐徐下沉。大家看懂了这方法,是土是洋先不管他,都觉得很趣味。趣味下就顾虑侍者立得那么近,看侍者的手法,都为他提起一颗心,知道埋伏着一个点,碰到点是要起高潮的。那点分明越来越近了,大家的心已经提到嗓子眼儿了,竿头仍在缓慢下降,心无可再提却还在提。竿头沉至八十以下,未及七十五,在这两格之间,小火苗腾地一耀,就见一道流星直线而下,嘭地起了一蓬蓝绿的火。大家的心惊尚未到喉头,那边已然收场。当时人火交织,却能够猝然临之而不惊,一手拂动一手早将那瓮口盖严,断了燃料。再看侍者本人,一身正气,衣服,眉毛,头发,俱无虞。那蓝绿的火势也自然蹿升和寂灭在头顶之上的不知处,连丝儿烟迹也无。
一时群情沸腾,为这节目的成功,大家给一番掌声。继之哗然与交头接耳,满堂嗡鸣不尽。侍者谢幕般再二再三开口,都被淹没在热烈反应中。
周军长自是因大家鼓舞而加倍鼓舞,然后适当掌握场面提醒大家,还有结果要宣布。火苗酒气于木尺上取得的结果,侍者宣布,为,七十八度。大家自然一通惊叹。侍者说并非百分百,但是误差不过上下两度。大家再一通赞笑。情绪又回落到了宴会。想起是来吃团结酒的,尚未正式开场,已经欢洽到这样子,俱都欢喜。
再上同样一瓮,说是五百年的老瓮,二十年的新酒,曲子却是一脉相传。两瓮的新老酒勾兑到六十八九度,计有五六十斤,作为今宵供应大家的佳酿。蔺师长认为这个加法似不妥,说出另一个办法,还涉及到法则,大家都茫然地点头称是。巴根总也没搞清他论证的是个啥子问题。
周军长补充说,那老酒也是直接能吃的。侍者演示给大家看,老酒过稠,肉皮冻儿似的,暖过来,晃匀,进了杯子,仍难免蜜一般挂挂带带。大家给予理解,说,是喽,既不易斟,干杯亦不爽快。
话这样说,蔺师长还是讨老酒。就挖给他一盅。筵席没开始,他只一遍一遍过鼻子瘾。和馋大家。
“好哇。”
蔺师长处在大家的监视中,大家都在羡慕和嫉妒蔺师长,知道不是蔺师长喊的,也马上知道是苑师长冒充蔺师长喊的,而声音确实是蔺师长的,若没灯,没准儿真以为蔺师长。
“好哇。”
大家笑苑师长时,再一声袭击大家,不提防真是蔺师长,从苑师长手里抢回了他的风光。他俩声东击西,一唱一和,这等一个场合,又是这等一个身份,大家更加笑不过来。蔺和苑,初见面印象,一脸老成,约摸四十多岁。顽皮了,回到本样,众人不夸大不缩小,实实在在看他们也就三十郎当出点头。似乎苑师长更年轻一些。这一对年轻的活宝,不知道他们怎样威重令行,带领千军万马去征战。这倒还次一等,二位出乎料想的这样捧场,令周军长感激不尽。而苑师长的吆喝,是有实际意义的。趁周军长这番态度,苑师长也要了一杯被他说是“原汤原汁”的老酒。周军长当即表示,没勾兑的一半,要均分了给大家带回去。越发把大家鼓舞起来。
周军长亦对蔺苑二人负责,见他二人只凑了脸嗅那杯,警告说:“吃烟可小心。”盒烟洋火烟灰缸都在桌上,周军长说:“会吃的吃。”又向卢军长检讨:“那个啥,山西人过日子抠,我不吃,他们几个也不吃。”卢军长说:“彼此彼此,我们学享福也快,我吃,他们几个也吃,不打仗没了缴获,就戒。”笑过就吃烟,湖蓝色女娃给点火,卢军长头一口吃了三分的一,眼看就要吃出明火,吐的倒不够那个量。师长们不要帮,他们自己擦火柴,各自把裤管和袄管绷硬,白头火柴真擦着了。豹军师长们禁不住笑,也学他们的擦法,只擦不着。蔺师长不吃烟,擦洋火是好手,他在手背上擦,大家都准备鼓掌了,他却说坏了坏了,埋怨卢军长:“不就吃顿饭么,老乡见老乡,谁跟谁,你非要我洗去了老皮,还咋擦?”卢军长好好先生只是笑。苑师长说:“我们卢员外上战场是老虎,下战场是小猫。”周军长说:“他大人不记小人过,再一则,大家出生入死,他还多一分疼爱。”蔺师长说:“你问他,他脑子里的弹片,可得让他记。”卢军长呵呵笑个不了。周军长特意让巴根,哈德门的牌子,里面锡纸,巴根也不吃。周军长说:“他们吃不对,你不吃不对,草原上吃烟,不闹蚊虫,不闹蛇蝎。”巴根说:“是的呢,先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