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盘马 第叁纲 骑兵嗓 第伍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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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啥子。”六指人说:“得了爷您,这叫糖葫芦。”巴根说:“就是说的冰糖葫芦?”六指人说:“北京人就叫糖葫芦。”

    六指人又说:“您是骑兵?”巴根说:“闻到我身上味?”六指人说:“您的打扮。”巴根说:“你当过兵?”六指人说:“兵没当过,见过的可海了去了。”又问:“您大小是个官?”巴根说:“啥子官不官,打仗冲头一名。”六指人说:“我知道了。”巴根说:“咋样的大官?”六指人一笑,说:“爷,您真能开玩笑,站这半天,自己找冻哇?”巴根说:“我是见学。”六指人说:“见学我这?”巴根说:“见学吃。”六指人说:“这位爷说闲话。”巴根说:“我说正事。”六指人说:“我旁边偷眼瞧着,爷动心思了吧?”巴根说:“啥子心思?”六指人说:“刚才来的那姑娘,还不错吧?”巴根说:“瞎胡扯,满街的骑兵你问问,巴根是咋样一个铁男。”六指人说:“是,着了硫酸的铁。”巴根不与他辩,说:“她不是要糖大的,你做一个给我瞧。”

    六指人异样瞄了巴根,也不说话,就捅了捅煤球炉火,坐上糖稀锅,脚尖蹬开下面风门,锅下的火苗于是由黄变蓝。既而,黏汁周边吱吱起泡儿。既而,黏汁全面噗噗起泡儿。泡儿群起得大了,在搅动中化作了稠水儿。六指人用一支穿糖葫芦的签儿,将糖稀提了两提,得到确认,换取一柄没糖的葫芦串子,向里面送去。锅势开阔而浅平,那热糖稀是调教好的,串子横躺进去,当刻就抱紧了糖稀。再加以横滚,葫芦坯子吃好了糖稀,复一卷,争取到一种最充分最吃力的感觉,趁势抽出锅来。

    巴根眼睁睁觉得果然好看,而且易学,快乐之余,也为这鼎鼎盛名却如此操作简便而略感失望。同时不免产生疑窦,想,糖是不少,可制作过程那么地迅速,难保葫芦串子熟没熟,一会儿又要为鱼歌取走,夹了生可咋地好。再看六指人动作,娴巧里还有一些得意的成分,就不好再问人家。只见那糖葫芦顶子在下,由锅里拖拔出来,就着稀热,一甩,一摔,一拖,稳稳躺在了油板上。那躺的葫芦还在变化,糖衣经冷却凝结愈来愈放出光芒,山楂果亦较不挂糖鲜红了许多。巴根想,原来还是能够熟的。板面发一股炒过的芝麻味儿,上面抹了油膜儿,以便于后面的摘取。当其时猛出锅,糖稀的力量向串顶上去,顶子出锅时黏连淋漓本就拖曳,摔到板子上,复一拖,就是一种若即若离飞扑飘升的状态。待后摘起糖葫芦串子,那高高地过了顶子的糖片,虽经凝固好了,仍是挥洒张扬的动态。

    巴根说:“糖片还能不能再大?”

    六指人起去刚得的这支,糖片留下,再制作了同样的一支,把前后的糖片摔接为一体,说:“快成大刀片了。”

    巴根说:“谢你了。”

    巴根想像,这个大糖片儿的糖葫芦,在片刻藕荷色旗袍鱼歌再跑来时,亭亭玉立在她手上,浅琥珀色的大糖顶儿迎着多面来光,金煌煌,粲粲然,宛若喜庆大典及接待贵客时满族女人装饰在头顶并给以钿子和旗头这朴素名称而实则很是高贵、庄重、气派、典雅的扇形发冠。

    贰

    哄别了翠嘴儿,后晌午六指杀手躲屋里一通紧忙,肥鸡与壮猴好生饲喂了。

    接下六指杀手就忙自己的。好红果都用上,备下的葫芦坯子,九果全是大的。外观与先前基本原样,里面大改进,果肚里加了核桃仁,瓜子仁,豆沙,枣泥,葡萄干,青丝玫瑰,柿饼丁,桂圆膏,等等。一果一变,九果九味,一棵糖葫芦载满各色美味。尽情地使唤,否则东西留给谁?不给谁留了,爹娘也拿不到,都施出去。不图别的,要留回味在人间。就是死了,总有人说:“嗨,怪可惜了这汉子的手艺。”

    都做好了,瞧好钟点,六指杀手赤裸了身体,道你娘匹十五米,嘿一声,嗵嗵嗵嗵擂自己胸膛二三百拳,大汗收势。就势捉鸡在手,倒挂了鸡身,道你娘匹十五米,猛发力,活生生将五六单斤的黑羽肥鸡——都未及哀鸣,自肛门到舌尖儿——一撕两部。血喷了壮猴一身,壮猴的毛成了血缕子。再连毛带内脏哐哐哐哐剁鸡肉泥。剁的当中,一剁一道你娘匹十五米,不时抛掷血泥团子,以花乱壮猴嘴脸。

    壮猴先是呕吐早前吃下的苹果块胡萝卜块,接着吐黄汤绿泥,接着吐红膏沫白膏沫,似夸耀世间的颜色它尽收于己。夸耀到山穷水尽,再没一点点油水时,反过来就向回折,一声一声干抽肠胃,把嘴脸都抽小了。就见眼睛一翻,以为又出什么花样,却挺直血身体,突然晕厥在姹紫嫣红中。肚皮还在抽。

    冷水泼醒,猴子干号。

    六指杀手说:“你娘匹以为我愿意?”

    猴子悲泣。

    六指杀手劝慰:“哭你娘匹,牛儿年不是猴儿年,你娘匹没赶上好年景。”又说:“恨就恨吧,没法子,明年的今儿个,就是你我的忌日,可下辈子换个儿,你娘匹是我,我娘匹是你,然后你我一道,你有衣冠,我披黄毛,你牵我满街敲锣喊人,有窝窝头吃我就卖力爬杆翻跟头,不使劲你就鞭子抽我,杠子抡我,凭这来世缘分,今儿个我不让你活受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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